凌煜是在宫道上见到秦王的,那人的走路姿势极有特点,比起许多文官来,走得步子总是很大,但偏偏不让人觉得粗鲁,带着说不出的洒脱与豪气。
“凌煜拜见皇姨母!”
凌昭听得这么一声,转过头来才发现有个小姑娘跑过来,穿着一身有些灰扑扑的窄袖骑装,腰间的只挂了个寻常宫制的荷包外加一个马鞭,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脸上还有些奶膘。
凌家的人没有丑的,凌宸的基因给留在小姑娘脸上的倒是不多。
凌昭停下脚步,打量了凌煜一下,下盘倒是很稳,天然是个习武的好料子。
“小侄女儿,喊本王做什么?”
凌煜站在凌昭跟前几步,脸上一脸兴奋,“皇姨母知道我?”
“自然是知道的。”凌昭笑了笑,伸手替她将松散得快要掉下来的钗子扶好,“这个点儿你怎么在这里,难不成你逃学了?”
凌煜吃惊地张大了嘴,“皇姨母怎么知道?”
“还是钻狗洞的吧。”凌昭直起腰,似笑非笑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我听你娘说过,你不爱读书,就喜欢舞刀弄枪的,是不是?”
凌煜闻言讪讪地站在那里,“原来是母皇提过我呀。”
凌昭笑着看着眼前的人,“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读书?”
“因为我想要,想要当将军!”凌煜壮着胆子说道。
“那你可知道,当将军更要读书,你要排兵布阵,要懂天下民生,否则,那就成为不了一个好将军。”
凌昭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丫头,只会武术可当不了将军,你还有得学呢。”
凌煜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姨母,“可是学堂里的夫子教的也没有排兵布阵之道和民生啊……”
“那是你没有用心学,你若不同意他们的观点,有没有足够的实力击败他们,那么就用他们的方式,击败他们,所以你要学,他们都在学什么,想什么。”
凌昭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行了,今儿先放过你,你赶紧去换一身衣服吧。”
“皇姨母走好!”凌煜回答地很响亮,满眼满脸都是兴奋。
凌昭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发现小孩儿仍旧站在那里盯着她,见她回头,一下又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凌煜那小孩儿,挺有意思。”凌昭回到家中后,抱着嘉澍对着许轶说着闲话。
许轶笑着拿着拨浪鼓逗着嘉澍,闻言并不意外,“你想扶持她?”
“不算扶持,等着看吧,才十岁出头,还早。”凌昭垂下眼睛,“那小孩,据说很崇拜我。”
“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喜欢那小孩吧?”许轶新奇地收起拨浪鼓,“不过倒也的确不寻常,这么小的孩子,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居然会仰慕你。”
嘉澍被父母逗着,咿咿呀呀地发出声响算作参与父母地对话,漆黑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凌昭抱着嘉澍举高高又飞了一圈,才把孩子放回床上,“不过有趣而已,我最喜欢的,还是我们嘉澍啊,是不是?”
许轶给兴奋地手舞足蹈地小胖子盖上被子,“你这样,一会儿孩子又睡不着觉闹腾。”
“没事,玩累了,自然就能睡着了。”凌昭说着,转脸看向他,若有所思,“西北那边,我看着老大的意思,是不想再战了,我倒是觉得,他们迟早还会南下,狼的野心,都是被喂大的。”
许轶闻言面色也沉静下来,“以史为鉴,可惜那群人不懂。”
“一群软蛋罢了。”凌昭轻描淡写道,看着嘉澍抱着个球玩,忍不住伸手去挠了挠她的下巴。
许轶看着凌昭的气定神闲忽然有些心痒,重复了一句,“软蛋?”
他声音本就低沉,如今为了咬字,刻意扬起声调,就带了些勾人的味道。
凌昭笑着抬眼,“又不是说你,干什么?”
烛光下,那双天生就含情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睨着人,就跟猫舌头似的,带着倒刺舔过人的手心。
“我当然知道不是说我,”许轶危险地眯起眼睛,“就是喜欢听你骂人。”
好看的人骂起人来,都带着别样的风情。
凌昭歪着头瞧他,耳上的长流苏垂坠在肩膀上,嘉澍很喜欢揪着玩,她平日里逗孩子的时候并不常戴。
许轶盯着流苏的晃动,就想到夜间这人光裸的肩上那惊心动魄的一抹红,实在撩人。
“可我舍不得骂你。”凌昭也眯起眼睛,笑吟吟地勾着头过去,在他耳垂上落下一吻,蜻蜓点水。
“不够,再亲一下,要凶一点。”
两人老夫老妻,许轶这要求提得理直气壮。
凌昭看了一眼正自娱自乐的小女儿,没有直接拒绝,“咱们回房吧。”
两个人刚刚进了正房,凌昭就转身将人按在了门上,揪着他的脖颈狠狠亲了下去。
她亲得又凶又急,因为用力,眉头微微蹙着,漆黑的羽睫不断颤抖,许轶睁着眼睛,眼底满是得逞的笑。
小虎牙撵磨在唇上,有轻微的钝痛,许轶低着头,一只手已经绕上凌昭的腰间。
“坏东西。”
良久,凌昭松开许轶,看着许轶扬起的唇角低声骂道。
许轶的另一只手也绕上了她的腰,“再骂一句?”
凌昭抬眼,对上男子暗含戏谑和不知足的凤眼,“确实是个坏东西。”
“那也是因为你。”许轶笑吟吟地低头叼了人的耳尖,“我想再看我给你的红宝耳链荡秋千。”
正院里的人见主屋的门关起来,早就见怪不怪,主子两个,从来就不太喜欢下人贴身照顾,大部分人,都是用来照顾小主子的。
在这俩人眼里,孩子倒好像不如对方重要得多。
长夜漫漫,他乡亦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