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凌昭大胜的消息传来之后,元君的身子倒是渐渐好了起来,如今秦王已经出宫开府,进宫拜见元君,却也需要皇帝准允。
元君激动忐忑了一夜,终于在第二日才见到了自己的幼女。
凌昭还穿着离京前做的衣裳,一身玄底赤纹衣袍,头上的冠子更是简单,初初一进朝凤宫内,就听到了一路不掩欣喜的请安行礼声。
“是阿昭回来了?”
元君从殿内径直走了出来,步幅极大,身后的宫人都险些没能跟上她的脚步。
“父君,是我。”
凌昭刚刚扬起了笑容,远远便见一个身材愈发枯瘦的半百老人从内殿走了出来,那花白的头发和已经失了光泽的皮肤都在昭示一个事实——元君是真的老了。
“儿臣不孝,让父君担忧了。”
她结结实实跪下来,行了大周最大的跪拜礼,双手平举扣于地面,额头重重扣下,隔着手掌发出一声闷响。
原本想要直接抱住自家小幺儿的元君减缓了速度,缓慢往前走了两步,站定,低头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后脑勺和依旧挺直却趴伏于地面的背脊,默默了许久,这才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起来吧。
从凌昭行礼的这一刻起,他就明白了,他的小七,终于长大了,长成了她的母皇和父君,最希望她成为的样子。
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最希望的,不过是她平安一生。
也正因为如此,病中的这些日子,最叫他折磨的,便是他当年亲口叫凌昭帮扶大姐好好办差说的话。
凌昭向来是个随性和娇气的皇女,前面十几年都被人捧着长大,如今要在边疆朝不保夕风餐露宿的过日子,回来之后对着自己却只有愧疚。
元君哽咽了两下,深吸了一口气,让人将凌昭扶起来。
“好像高了,也好像瘦了,还黑了些,回头把玉容膏多带几盒子回去。”
凌昭站起身,脸上瞧不出一点异样,咧开嘴笑得没皮没脸,“要那玩意做什么,我这张脸就是再糙些,也是京城第一贵女。”
元君先被她无所谓的态度逗笑,随后想到什么,慢慢收了笑意,“可曾传太医看过?别落下什么暗伤。”
凌昭应了一声,“回头看,不妨事,我带的军医也很好。”
父女俩对着坐下来,内侍早就端来两盏茶,一盏参汤,一盏补血益气的药茶。
凌昭低头看着茶盏中的东西,嫌弃地皱了眉头,“父君您是该好好保养着,给我这比蛮子还壮实的人喝补身子的茶,就太过了吧。”
“让你喝,你就喝。”元君将藏着的千言万语都咽回了肚子之中。
对着如今早就没有丝毫稚气和娇气的凌昭,他那些日夜的后悔和不舍,此刻不管是否消解,都不能再说出来了。
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回不去了。
元君端起参茶,听着凌昭絮絮叨叨的讲着北地和蛮族,还有她带回来的战利品。
“总之回头我就将那些药材给您送来,您吃着,说不定就能长命百岁了是不是。”凌昭笑嘻嘻地将那盏茶喝干净。
“今日你正君怎么没来,他和你一道在西北征战,记得也请个太医给他看看,你们成婚之后就去了西北,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孩子的事儿是不是也得抓紧了。”
凌昭闻言嘴上打着哈哈,脑子却已经转了一个弯儿。
总归,现在不是时候。
这个孩子来的越晚,就越安全。
等回了王府,凌昭一路直接进了他们的主院,却见那人一身白袍,似笑非笑地拎着长剑在庭院门口,狭长漆黑的凤眼深沉无比。
只是见许轶这副模样,她便知道这人知道了。
宫中的消息能传得这么快,显然太久没回京中,到底是有些漏洞了。
她脑子里想着要将王府清洗一番,脸上却已经扬起了笑。
“阿轶。”
长剑破空,在空中泛着泠泠的银光,直奔凌昭的心口而来。
女子站在原地,丝毫没有避让。
那剑尖在空中打了个弯儿,划出一个剑花,又收回了白袍男子的背后。
“听说你喜欢看剑舞?是我的剑术还不够好?”
许轶皮笑肉不笑,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只手却抬起,扶了扶发髻上的玉簪。
凌昭的目光定在了那根竹骨玉簪上,忽然会意一笑,接着故作莫名其妙,“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别装傻,当我没有随你进宫,你就可以随意招蜂惹蝶吗?”
屋内的随从都被两人之间冷凝古怪的气氛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更是没人敢上前。
“王夫,您误会殿下了……”
“什么误会!我看她就是死性不改,这才回京多久,我们才成婚多久!你就又要招惹那等野草?”
许轶肃了脸色,狠狠将那剑扔到凌昭脚下,转身就要进屋。
凌昭忙拾起长剑,紧跟了上去。
“你不要无理取闹行不行,难不成你身为正夫,没有一点包容之心吗
,男德之中,为人夫要贤良温躬,你难不成都忘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看到那群都站在屋门口的随从,瞪了眼睛,语气更加不善,“给我滚下去。”
一群人都被她身上爆发出来的戾气吓得一个哆嗦,纷纷低头退了下去。
门啪得一声关上,没一会儿,屋内便传来桌椅动荡和瓷器破碎的声响,就算离得远,也能感受到里头两人争吵得激烈。
没人知道,门刚关上,许轶就一脚踹翻了凳子,走上前将刚关好门转过身的人按在了门上。
“那人真是冲你来的?”
男子耐人寻味的目光落在凌昭那张妖冶的脸上,凌昭含笑伸手,拽过了许轶的衣领,将人重重拉下来。
唇齿碰撞,凌昭却丝毫不在意那点疼痛,轻车熟路地撬开了许轶的嘴。
两人的呼吸急促而深重,彼此的气息充斥在鼻尖,缠绕混合,烈火在他们之间迅速点燃、窜高、燃烧。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凭着感觉往内室走,带倒不少桌椅和瓷器。
许轶发了狠,一手扯开凌昭腰间的玉带,赤黑二色的衣裳并白色长袍宛若草绳一般被草草扔到了一旁。
女子的唇格外红艳,还泛着水光,一双桃花眼里是好整以暇的笑容。
许轶低头将人抵在赤色锦被上,嗓音低沉,“好昭昭,你可得给我解释清楚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