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刚刚一走,白公公就进来了。
“小郎君,需要更衣换装吗?殿下说了,之后没人敢进来打扰您,请您不必拘束。”
许轶点了点头,“劳烦白公公了。”
别的倒也算了,这脸上的脂粉他实在不喜欢。
凌昭的寝殿一应按大婚规制布置了,通天落地的红纱帐,帐上绣着保佑多子多福的神兽鹿蜀和祈求夫妻和睦的鸾凰呈祥。
他净了面,换下了层层叠叠的沉重婚服,另换了早就备好的轻便衣服,却也是暗银袖边的红袍。
桌上一早摆好了吃食,也都是各种各样的好意头。
许轶早上只吃了点糕点,也不敢喝水,现在慢慢喝了一盏汤水才好了些。
等他用完了饭,漱完了口,又坐着等了许久,才听到外头宫人的行礼声。
他下意识在婚床上坐直了,心脏又砰砰跳了起来。
原先还有些踉跄的脚步声忽然恢复了正常。
凌昭直到进了殿没了外面的内侍这才从容恢复了常态,她先进了寝殿,发现许轶正乖巧地并膝坐在床畔,就差一双手放在膝盖上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不自在?这里你之前都来过好多次了,还不自在?”
许轶也跟着笑了,一见凌昭,他的心跳忽然慢慢平静了下来,“平日里和今天不一样。”
凌昭自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褪去了厚重的外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许轶见状站起身,要替她更衣。
“我身上酒气重,别熏着你。”她说着就要往偏殿让。
“我还怕酒气?你今天晚上喝了多少酒?”许轶极为自然地走到了她身旁,替她将腰间的荷包解下。
“你怎么今日还带着我给你绣的荷包。”他又取下她的玉佩,转身打算放到凌昭习惯放的枕头下面。
凌昭笑了笑,“因为是你给我的啊。”
她盯着一身红衣的许轶,他发冠已经卸了下来,此刻头发用红色的缎带半束着,墨发披散在红衣之后,凤眼含笑,在温润之中添了些隐藏的昳丽。
许轶转身回来,发现凌昭就是大婚当日,腰间也带着软剑。
“至于吗?”
话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
怎么不至于,就是从西北回来,路上他们也经历过一次刺杀。
凌昭忽然往前一跌,故意将下巴搁在了许轶的肩上。
在西北那几个月这人的肩膀好像又宽厚了一些,不再是之前的单薄硌人的骨头。
“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而已。”凌昭说着,偏头往许轶慢慢泛红的耳根吹了一口气,“若是有人在我们大婚之日捣乱,杀无赦。”
她明明像是在说醉话,可说到最后,声音带着醉酒的沙哑,无端有些诡谲。
许轶将她身上那件袍子褪下来,一点没觉得她这话有什么不对,“你喝了多少酒。”
凌昭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你猜?”
“你喝多了会哭,别一会儿也哭了。”许轶发现手中的袍子过于沉重,不太对劲,仔细一看,才发现袍子衣袖的内袋潮湿一片,只不过朱红色再湿也不过是颜色略暗一些。
难怪一向不善喝酒的凌昭回来步伐稳健,甚至还有心思和他开玩笑。
“她们为难你了?”许轶看着只剩下两层单衣的女子,虽说寝殿之内有地龙还有炭火熏笼,可他依旧害怕她冻着,“去洗漱吧,别冻着。”
凌昭嗯了一声,偏头亲了亲他的耳垂,语调暧昧,“在床上等我。”
许轶身上一僵,那人却已经施施然往偏殿走了。
他无奈地笑着替她收拾衣裳,发现寝殿之内的人早就极有眼色地退下了。
凌昭似乎向来对朝华殿中的宫人疏离,要求近身服侍的时间并不多。
几个小女官早就等在了侧殿,见凌昭过来,摘头冠的摘头冠,调试热水的调试热水,井然有序,却几乎不闻一声。
“殿下可要再用些东西?”白年在外头问道。
凌昭嗯了一声,“要一盏牛乳就好。”
到底是喝了些酒,胃到底不舒坦。
好不容易等她洗漱完,重新回了寝殿之内,许轶倒是真的上了床。
见她来了,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嗓音温润,“昭昭,你把避火图藏在枕头下面,是怕一会儿不会再看一看吗?”
凌昭倏然瞪大了眼睛,一双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我记得我扔到床底下了啊?”
许轶撑着头,笑着看她领口的皮肤一寸寸由粉红加深,接着红到了面颊之上。
“其实昭昭若是害怕做的不好,那为夫也可代劳。”
“那不行!”凌昭断然拒绝,毅然决然地坐到了床边,故作凶狠地看着他,“妻为夫天,妻在上!知道嘛!”
她见他还笑,从最初脸颊的括弧,慢慢变成了胸膛震动的闷笑,接着成了放声大笑。
“许轶!”凌昭终于被笑得恼了。
“诶,我的好妻主,为夫在呢。”许轶看着凌昭通红的耳尖和绯红的眼尾,心头开始发痒。
凌昭忽然冷笑一声,翻身将他直接压在了身下,披散在身后的墨发跟着垂落。
两人鼻尖几乎相抵,她对上那双带着得逞笑容的漆黑凤眼,磨了磨后槽牙,“好歹本王熬夜学了一宿,总要实践一下才好,我的好夫郎,该不会不满足本王的心愿吧?”
她身上还带着潮漉漉的水汽,一双桃花眼水雾氤氲,带着坦然的勾引和挑衅。
凌昭一手掀开被子,许轶顺势伸手,将床畔的红帐幔放下,掩下了外头明亮的烛光。
鸳鸯帐中芙蓉暖,春宵一刻值千金。
熏笼上升腾起袅袅青烟,却很快被嬉笑声吓得朦胧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