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不介意自己的名声,但不容许她喜欢的人名声有一点损耗。
许轶一路上心情都很好,唇角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你早就看见他了?”
“什么?”许轶被凌昭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
凌昭偏头看着他,似笑非笑,没有说话。
许轶在她洞悉一切的目光之中慢慢认了怂,“对,我和你走在路上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顾白彦那人走路的姿态太好认了,一群人之中只有他走得跟平移一样。”
“那后来那个小巷子里呢?”
凌昭几乎不用许轶再说下去就能猜到他的心思,怪不得大街上他们走得好好的,许轶突然故意贴着她耳朵说话,又故意激她。
“你生气了?”眼见快到了许府,再不能动手哄人,许轶有些着急,伸手去扯凌昭的衣袖。
凌昭笑起来,“怎么不会,只是,小郎君出门在外总要保护好自己。”
她捏了捏他的指头,“顾白彦也就算了,若是他引别的管不住嘴的小郎君去呢?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笑着训人,脸上毫无责怪之意,许轶听出了她话里的关切,认真点了点头,“日后不会了。”
他不会承认,当凌昭在用力索取的混沌间隙,他睁开眼睛看到顾白彦一个人直愣愣地站在巷口的时候,本想提醒凌昭,却被她认真的神态所吸引。
原先因为有人在看被压制的谵念因着那张过于美丽专注的脸再度翻涌而起,古怪的念头冲撞他的神经,胜利者的得意快感让他愿意在那一瞬间当个小人。
凌昭得了许轶的承诺,也不再揪着不放,松了他的手,一脸正派地走上了将军府的大门。
许关山早知道秦王今日要上门,带着许凝等在了外院。
“许老将军。”凌昭进了门就堆上了笑脸,看了许凝一眼,“阿凝在金吾卫待得还好?”
“好是好……就是……“
“殿下要不要进我书房喝杯茶?”许关山打断了许凝的话,冲许轶点了点头。
凌昭从善如流,“您先请。”
许轶微不可查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和凌昭早就商量好了去西北的事情,可许凝这性子真的适合这么早就带去西北吗?
许家年轻一代,有心眼儿的很多,但用在正道上的没几个。
许凝人虽然正直,却实在缺了点心眼儿,能当勇将,却成为不了一个统帅。
许轶脸上风轻云淡,心中却忍不住怀疑起来,他们老许家是不是风水不好?
凌昭再出来的时候是许关山笑意盈盈亲自送到了门口的,若不是她再三拒绝,老将军甚至想给她开个正门。
她保了许凝随自己一同去西北,也就意味着许凝未来有机会在西北建立功业,倒是比在金吾卫一年年熬资历要好得多。
许关山更为吃惊的,还是凌昭真能让皇帝允她接任总兵之位,还是兰州卫的总兵。
皇帝对秦王的信任,超出了许关山的想象。
而秦王对西北的势在必得的态度,也让许关山吃惊。
等人定下之后,凌昭就开始每日上午去太女府坐着,要兵马拨款,要粮草;下午去军器监监工,晚上和许轶一道吃饭顺便和许关山练上几手讨论兵法,规律得像是勤勤恳恳的打工人。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凌昭照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着上首的太女。
“没钱。”户部官员在秦王连续多日的骚扰下终于练就了两字真言。
“我看见你账本了。”
“那也没钱。”
“马呢?”
“没马。”
“那养啊!我们茶马互市引进了那么多马,监牧都迁到河曲了,分几千匹马送去给西北怎么了?”凌昭翘着二郎腿,“本王不管,反正你们一日不答应,我就一日不走。”
秦王的赖皮样子,太女府的官员们早就看得麻木了,可谁也不敢管她。
秀才遇上兵痞,有理也说不清。
凌昭熬了十天,凌宸才终于松了口。
太女监国,户部拨款只要太女同意即可。
秦王得了太女的同意,心满意足地定下了去往西北的日期。
临行前一天,凌昭再一次趁着夜深之时闯进了许轶的房间,不想那人没睡,一身齐整的苎麻夏袍,披散着长发坐在窗边,似乎笃定了凌昭一定回来。
“这么晚还不睡?”
凌昭跳进屋内,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许轶没有回答,将荷包塞给了她,“终于赶在你走之前做出来了,我第一次做这种东西,有点难看,你凑合着戴吧。”
凌昭接过荷包,认认真真借着微弱的灯光将整个荷包的每一处针线都看了一遍,即便她看不懂,但不妨碍她将荷包和许轶的手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你真厉害。”她眼睛亮闪闪的,捏着荷包不撒手。
许轶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向来冷清的脸上显出了少有的无措,“还有个东西,我在金秋寺给你求了个平安符,放在了荷包里,所以你一定要贴身带着,还有,佛珠,开过光的。”
他将手上的珠串褪下来,套进了凌昭的左手上。
她向来手上总要捏个东西才能思考,从前的佛珠断了,却没见她再求一个。
“什么时候去求的,我都不知道。”凌昭意外地看着手腕上的珠串。
“在你上差的时候呗,骑马一来一回很快的。”他一面说一面慢慢握住了凌昭的手。
明明他们之前分开过整整七年,如今却是一天不见,他都会坐立不安,这一回凌昭去,更是要走上几个月。
如今人还没走,他已经开始思念。
那些细微的情绪宛若冰面上的裂纹,乍一看毫不起眼,但只要一踏上去,冰面就会迅速分崩离析。
“昭昭……”
“嗯?”凌昭对上他像是被留在家中的小金毛一般粘人又不舍的眼神,心中一软,“我会尽快回来。”
淮南王说得对,想活命,她必须要抓住西北军。
虎符不够,需要的是人心,或者说,是西北军的军心。
许轶的手一点点收紧,“舍不得你……”
他一直拽着她的手,凌昭只好起身,打算绕过软榻上的小几坐到他身边,冷不丁被一拽,直接扑到了青年的身上。
许轶顺势躺下,眼里满是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