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清在天凰殿等了两个时辰都没有等到皇帝召见反而灰溜溜地出宫回家了，这个消息等凌昭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晚膳的时候了。
她带着许轶一道出宫去军器监视察了一圈，此刻正待在香满楼的二楼包间慢悠悠地等着上菜。
“顾正清是急了，原本以为这个兵符送出去总有还给她的时候，没想到真就落进了我的手里，甚至去西北的也不是他的人，他怎么能不急。”
凌昭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冰酪，看了一眼姚蕴，“坐吧，又没有旁人，好歹也是个四品官儿，别搞得好像我的狗腿子一样。”
“我不就是您的狗腿子？”
姚蕴抹了一把汗，自己动手倒了一盏杨梅渴水，一气儿饮尽，打算给凌昭布膳，却发现许轶已经将剔好的虾送进了主子的碗中。
而那清俊的白衣青年，甚至还从容地尝了一口凌昭送到他唇边的冰酪。
赤羽卫指挥佥事沉默地想到了今早馄饨摊上这位主子从容不迫地说着自己已有婚配的模样，她这才明白，这位主子，是真的有底气。
凌昭淡淡一笑，无视了姚蕴颤抖的瞳孔，夹起虾仁一口送进嘴里，“姚蕴，吃饭，明天放你休息一天。”
“就算是放我休息一天，也弥补不了我内心的伤害。”姚蕴轻声嘀咕道。
凌昭耳力向来很好，“什么伤害？我记得早上你还和馄饨摊大娘说，你有了心上人，还没提亲。”
姚蕴夹肉的手一抖，“主子，那是我瞎说的！”
赤衣女子轻哼了一声，笑睨着她，直看得她慢慢低下头来，一块肉塞进嘴里食不知味。
许轶一气儿给凌昭剥了半盘子虾，这才净了手开始用饭。
“别逗她了，对了，高星烨这几日都不曾来找过我，听说是，他家里给他说了一门亲事，你可知道是哪家的贵女？”
当啷一声响，凌昭和许轶同时看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姚蕴僵硬地扯开笑容，“手滑，手滑。”
凌昭和许轶对视了一眼，她倒是没想到姚蕴对高星烨动了心思。
“怪不得高星烨每次和我说话总会多少提起你，你和他很熟吗？”许轶和姚蕴虽说没有多少深入的接触，但总归因为凌昭高看了她一眼。
“之前高星烨说你和他比过射箭和马术，还有拳脚，你们二比一？”
凌昭挑了挑眉，“你输了？”
“殿下怎么知道？为什么不能是高小郎君输了？”姚蕴脱口而出。
凌昭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她知道姚蕴的功夫是一流的，天生骨骼惊奇，不然那也不能被送到她的身边，可赤羽卫的出身……
高家只怕会恨死自己和姚蕴。
她皱起眉头，看着姚蕴那要哭不哭还要努力装笑的脸。
“不想笑就别笑了。”凌昭淡淡抬手，给她又拿了一双筷子，“姚蕴，身为上司我不会干涉属下的感情。”
“我不知道你是一时悸动，还是就认定了他。”
“属下没有……”姚蕴抢了一句，随后又默默补充道，“属下怎敢觊觎高小郎君……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的，只是……有些仰慕，有些仰慕……”
少年时最容易遇上惊艳一生的人。
许轶沉吟片刻，“若是我说，你或许也有机会呢？”
姚蕴眼前一亮，急道，“真的吗？我真的有机会吗？”
凌昭笑着摇了摇头，默默将虾仁塞进了嘴里，又夹了一筷子绿叶菜送进了许轶碗中，“今日份的蔬菜，得吃完。”
许轶一贯的不爱吃菜，打小儿的毛病，长大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他哀哀看了凌昭一眼，到底还是咽下了肚。
许轶如同烈士赴死一般，表情悲壮，一筷子菜吃了许久。
姚蕴盯着那菜叶子减少的速度，恨不得亲自上前将菜叶子给许轶都塞进去。
好不容易等许轶吃完了菜叶子，凌昭又夹了一块樱桃肉送进他碗里，“清清口。”
翘首以盼的姚蕴一口气没上来，猛烈地咳嗽起来。
凌昭知道不能再逗她了，默默收了手。
助纣为虐的许轶这才又开口，“高清烨不想要就靠逛园子打马球就嫁给一个寻常贵女，正求他母亲答应比武招亲呢。”
姚蕴原本灰暗哀戚的眼神一下又明亮起来，几乎要放出光，“真的？”
“我和高小郎君的关系，你是知道的。”许轶笑容真诚可亲，看起来极为有说服力。
原本还蔫头耷脑的人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在包厢的空地上来回走了两圈，接着了冷不丁发翻了个空翻。
姚蕴转过头，眼睛亮闪闪的看着秦王殿下，“主子，我觉得我不用休息了，我要留在金鳞司加训。”
凌昭闷头失笑，“别给我丢人了，赶紧坐下，你拳脚和马术可是都没赢过高小郎君，怎么，比武招亲你就能赢了？”
姚蕴被泼了这么一盆冷水，这才慢慢醒悟了过来，“我那是让着他的……”
凌昭不在乎姚蕴的嘴硬，“本王为了娶夫付出多少你看得清楚，可你要知道，你与高小郎君之间的鸿沟，或许不止是光靠你拼命训练就能填满的。”
“高家要的，是一个可以保全他们高家全族，或者，至少保全高星烨的，你做得到吗？”
“高星烨真的想要什么，你又清楚吗？姚蕴，有些事情可不是一时热血上头可以解决的。”
她声音刻意压低了，沉稳有力，“我说这些话，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下属，而是用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教你。”
“现在我问你，即便你与他是山与海的距离，是天上地下的仰望，你愿意为了消除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鸿沟而努力吗？你，受得住那千万重的压力与责任吗？”
姚蕴被主子一长串话问住了，下意识反问道，“真有这么难吗？”
许轶忽然开口，“嗯，你的主子，真有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