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很微妙的气氛,因为秋玄这番话,气氛变得更加的微妙了。
江家,尧家,还有谢家,三家人面面相觑,想要出来劝解,一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
尤其是江家和尧家,那日妖魂作恶,设计将人诓骗到渝州城外的废宅,并且痛下杀手时,他们两家人并不在场,因为也无人遇害。
但是秋家就不一样了,死了好几名小辈不说,连秋家父子二人都险些没命,可谓损失惨重。
他们这个时候若是出来劝解,会被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
这个时候,唯一有资格出来劝解说和的,也就是谢家那边有这个资格了。
只是……
谢如则是个非黑即白的性子,再加上去年沈二姑娘又闹过退亲一事,谢如则对沈家的估计是避如蛇蝎。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以谢如则的处世原则,这个时候,他未必会站出来劝和。
果不其然,谢如则虽然蹙起了眉头,但屁股依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嘴巴也紧闭着,显然并没有要站出来替沈大姑娘说话的意思。
眼看气氛僵住了,沈大姑娘垂着眸子,嘴唇都咬出了青白色,秋长风顿时心疼不已,嘶哑着嗓音叫道:“父亲!”满脸都是痛苦之色,眼中甚至还透着哀求。
然而秋玄却仿佛看不见般,沉着脸对他道:“我看你是被美色迷昏了头,你忘了你的修为是怎么被废的了?你忘了为父的胳膊是被谁砍断的了?还有族中的那些小辈们,他们又是怎么死的,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秋玄说完,目光冷沉而愤怒地从沈大姑娘的身上扫过。
那样子,就差没指着沈大姑娘的鼻子说:是她,都是她作得恶!她做下那么多的恶事,你怎么还能说出要娶她的话!
沈大姑娘被这样的目光盯着,眼圈登时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面滴溜溜打转,牙齿死死咬住嘴唇,看起来凄楚又可怜。
沈柒柒哪受得了让姐姐受这种委屈,她正要为姐姐辩驳,可就在这时,谢如则抢在她前面,忽然起身开口对秋玄道:
“秋宗主,莫非你还不知道沈大姑娘曾被妖魂霸占了身体一事?你若不知道的话,我可以为你讲一讲。”
谢如则这人,平时话不多,也鲜少插手他人是非……没想到今天却破例了。
沈柒柒惊讶之余,也有些好奇,想要看谢如则打算怎么劝解,于是便没再开口。
秋玄大概也没料到谢如则会插手此事,错愕了片刻,才道:“用不着。”
谢如则:“那看来秋宗主是知道此事的。既是知道,那秋宗主又为何要把那些过错,还都算到沈大姑娘的头上去呢?秋宗主,你这样迁怒他人,气量是不是也太小了些?”
“……”秋玄似被他问住,嘴巴张合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辩驳之词,最后干脆冷笑道,“我气量小?哼,谢宗主,你说我气量小,你倒是气量大一个给我看看啊。”
他忽然抬起眼眸朝谢北冥望了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落在沈柒柒的身上。
“谢大公子和沈二姑娘,两人看起来颇为情投意合,既然谢宗主劝我接纳沈大姑娘,那么,我也在这里劝谢宗主一句,倘若谢宗主你能接纳沈二姑娘,我便许沈大姑娘做我秋家儿媳。谢宗主,你能做到摒弃前嫌吗?”
他说完,抬起下巴望着谢如则,目光中满含得意,似乎笃定了谢如则做不到。
沈柒柒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牵扯进去,看看秋玄,再看看谢如则,惊愕地瞪圆眼睛。
然后更让她惊掉下巴的事情还在后面,就听谢如则道:“我为何不能?”
说完这话,谢如则便从袖袋里面掏出一物,双手捧着,亲自送到沈明宇的跟前:“沈宗主,这是我为我儿谢北冥,求娶贵府千金沈二姑娘的婚书。两个小辈情投意合,他们若能喜结良缘,日后必能成为一对佳偶,还望沈宗主成全。”
谢如则这番操作,属实让人大感觉意外,本来就很安静的厅内,这会儿更加的安静了,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外,就只剩下外面呼呼的风声。
沈柒柒扶住险些惊掉的下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谢如则手里捧着的那封大红色婚书,震惊和错愕,还有突如其来的惊喜,以及受宠若惊,各种复杂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
谢世伯这婚书,说拿出来就拿出来,这显然是早有准备啊。
谢夫人肯不计前嫌地接受她,这个她不意外,毕竟谢夫人和她母亲是至交好友,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重生回来后,谢夫人一直都对她疼爱有加,毫不掩饰想要让她做儿媳妇的心思。
但是曾经被她气到吐血的谢如则,竟然也接受她了,还拿出了婚书……这就超出她的意料之外了!
沈柒柒愣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急忙扭头望向谢北冥,用传音询问他:“怎么回事?你爹他怎么突然就接受我了?”
谢北冥朝她勾唇一笑,给出回应:“因为你足够好啊。父亲看到了你的好,怕你被江家人抢走,他再错失一个好儿媳,所以他就先下手为强,先把你定下。”
沈柒柒:“……”这解释,等于白解释。
还有,什么叫怕江家人抢走她……江家人抢她做什么啊。
沈柒柒心中腹诽。
不过腹诽归腹诽,她还是下意识地就扭头朝江家众人那边望去。
然后就看见江宗主正在摇头叹息,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遗憾,江夫人则美目圆瞪,一副“怎么会这样的”不可置信,至于江希言……那家伙眼圈发红,都快要哭了。
沈柒柒:“……”
另一边,沈明宇的惊喜就不用说了,在他的计划里面,大女儿的事情解决完后,紧接着下一步,他就开始解决小女儿的终身大事,结果他这边还没来得及了开口呢,谢家就先把求娶婚书递上来了!
而且最让沈明宇大感意外和惊喜的是:谢家的婚书竟然早就准备好了!
也就是说,小女儿的终身大事,根本不用他操心!
沈明宇又惊喜又激动,接过婚书,自然是乐呵呵的应下,然后他想到什么,又笑眯眯地看向秋玄,还故意把手里的婚书晃了晃。
那意思很明显:你刚才可是说了,只要谢家点头同意,你们们秋家也绝不再阻拦两个小儿女的婚事,现在谢家的求娶婚书已经送上来了,你们秋家是不是也该把婚书送上来啦。
秋玄的震惊丝毫不比沈明宇少,他看看沈明宇手里的婚书,再看看谢如则,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你这求娶婚书是不是早就写好了?”
谢如则:“也不是很早。这婚书,是我在得到沈宗主平安归来的消息后方写下的,原本我是想借着登门探望沈宗主之际,便将婚书递上,后来沈宗主下请贴,邀请我们几大世家登门做客,我这才拖到今日才将婚书递上。”
他说完,目光似有若无地扫了眼儿子。
——听见了吧臭小子,你爹我一点儿都不顽固,也不是个墨守陈规的老古板,你给你母亲的那封厚达十几页的劝说符书,全都白写了。
被自家老爹眼神内涵到的谢大公子:“……”
谢北冥扶额,头一次产生一种失算的挫败感。
不过这种挫败感,他喜欢。
他朝自家老爹扬唇一笑。
他爹撇开视线,高傲地拒绝了他的讨好。
这边,秋玄听说谢如则早就准备好了婚书,气急道:“你,你既然早就准备好了婚书,那你怎么不早点透出风声给我啊?”
语气中竟然全是埋怨和责怪的意思。
谢如则被他这埋怨和责怪的语气惊住了,望着他,奇怪道:“我们谢家求娶的是沈家的姑娘,又不是你秋家的姑娘,为何要早点透出风声给你?”
秋玄:“……”
对啊,人家谢家求娶的是沈家的姑娘,又不是他们秋家的姑娘,人家干嘛要和他打招呼啊。
只是……唉!
秋玄两眼幽怨地瞪着谢如则。
谢如则:“……?”
……秋宗主这是被他气傻掉了?
竟然用这种奇怪而可怕的眼神瞪着自己!
直到将谢如则瞪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秋玄这才移开视线,急忙也掏出一物递给沈明宇,沈明宇接过来一看,竟然也是一封婚书!
而婚书上面求娶的,正是他的大女儿!
“秋宗主,您这……?”怎么回事啊!
沈明宇一手拿着一封婚书,感觉像是在做梦,就连谢如则都惊讶不已。
很明显,秋玄和他一样,也是早就准备好了婚书。
可既然秋玄早就同意了儿子娶沈大姑娘,而且连求娶的婚书都备下了,那姓秋的老东西,刚才干嘛要吹胡子瞪眼的说什么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的话?还把他拉进来,要朝他看齐……
谢如则不敢说自己智谋无双,但他觉得自己还算是聪明的,尤其是在识人心这一块。
否则,就冲沈柒柒之前做下的那些混账事,他说什么也不可能同意儿子娶这样一个女子进门。
重新接纳,是因为他看出来了,沈家的这位二姑娘,是真的认识到自己以前的错误,并且诚心改过积极向上。
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
然而现在,他却看不透秋玄的操作。
他望着秋玄,狐疑道:“秋宗主,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戏?”说完,将目光落在沈明宇手里的婚书上面,“既然你早就写好了为儿子求娶沈大姑娘的婚书,那你刚才为何还要那样言辞激烈地反对?”
不光是谢如则看不透秋玄的这一手操作,其他人也都看不透,于是大家都好奇地望着秋玄,等他一个解答。
秋玄哼了声,道:“哼,还不都是因为这个老顽固。”
他说完,再次用饱含幽怨的眼神望着谢如则。
谢如则:“……!”
怎么就因为他了?
而且,姓秋的老家伙竟然说他是老顽固……真是岂有此理!
拜谢北冥那封写给谢夫人的符书所赐,谢如则现在对“老顽固”这三个字敏感的很,最是听不得旁人说他是老顽固,他立马长眉一蹙,不悦道:“秋宗主,您说这话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谢宗主不是一向都有诸葛在世的美名吗,怎么,如今竟是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了?莫非谢宗主身上的那些美名,都是沽名钓誉?”八壹中文網
秋玄也竖起长眉回答道,不但话语间夹枪带棒,看向谢如则的眼神,就跟小刀子似的,嗖嗖嗖,直往谢如则身上飞。
如果眼刀子能有实质,估计谢如则现在已经被秋玄扎成了筛子。
谢如则真是又不解又生气,自然是不客气地回击。
两大家主,你一言我一句,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争论起来。
争论也就罢了,结果他们争论来争论去,争论了大半天也没有争论到点子上去:大家还是不明白秋玄刚才的操作。
最后还是秋长风站出来解了众人心头的疑惑。
原来,秋长风这次回朗庭,本来是想劝秋玄同意他和沈大姑娘的婚事。
为这事,他一路上搜肠刮肚,想了一肚子的劝说之词,谁曾想他回去,才刚开口提起此事,秋玄立马就点头同意了,并且说他也正有此意。
秋长风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结果到头来愣是一句都没有用上。
看着他爹当场便提笔写求娶婚书,秋大公子又是错愕又感动又是兴奋,还没等他从这种复杂的情绪上缓过神,他爹又扔给了他一份震惊:拜托他和沈大姑娘配合他演一出戏。
至于戏的内容,就是上面那些。
而演这出戏的目的,则是想用激将法,激谢如则当场认下沈柒柒这个儿媳妇。
在秋玄看来,谢如则这个又迂腐,又喜墨守陈规,各种规矩加起来,简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而沈柒柒又曾因退亲一事,将谢如则气到吐血,这个老古板未必肯重新接纳沈柒柒为儿媳。
但是沈柒柒不但救了他的命,更是救了他儿子的命,那是他们沈家的大恩人。
救命之恩无一回报,于是秋玄就想在恩人的亲事上面出一把子力气。
秋长风觉得父亲的担心有些多余,毕竟,谢北冥那性子,他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上一世,谢北冥为了沈柒柒,声誉名望和家族,统统都可以舍弃,最后更是为了沈柒柒,连命都可以不要。
这样一个心中有主意的人,又怎会被他人左右?
不管是谢家,又或者是沈家,哪怕是整个天下,只要他谢北冥不主动松开沈柒柒的手,谁也别想将他们二人分开。
所以,在秋长风看来,谢北冥和沈柒柒,两人必定是要走到一起的。
只不过中间可能要经历一些曲折和磨难,比如来自谢如则的阻挠。
这么一想,秋长风又觉得,父亲的提议也未尝不可行,于是他便和沈大姑娘说了此事。
整场戏里面,沈大姑娘是牺牲最大的那一个,秋长风肯定要事先和沈大姑娘说一声,免得到时候沈大姑娘当真了,再出个什么好歹,那他可就悔之晚矣了。
沈大姑娘听了父子二人的计划,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自然举双手赞同,于是就有了上面那一番内容。
大家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都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如则更是气得连风度都不要了,指着秋玄的鼻子骂道:“你个老东西,你报恩就报恩,你扯上我做什么!”
幸亏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要向沈家提亲,并且还写好了求娶的婚书,不然他今天,可就真成一个棒打鸳鸯的老顽固了。
谢如则想想这些就来气的很,要不是碍于身份和年纪所限制,他估计就要撸起袖子和秋玄打上一场才解气。
反倒是秋玄,刚才已经泄过心头火,这会儿也不气了,他哈哈笑道:“你说我扯你做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平时为人太板正刻板了,我担心你错失了一个好媳妇人选,所以我才在后面推你一把嘛。”
他幸幸苦苦策划的这么一出戏,虽然最终没派上什么大用场。
但仔细想想,没派上用场才是最好的结果呢。
毕竟,被人激着点头,跟自己心甘情愿的主动点头,这区别可大了去了。
他的最终目的,就是希望恩人能心想事成,和谢家的大儿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眼下这个结果,不正是他所期盼的吗,所以他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这么一想,秋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谢如则瞪着他,很想不顾不顾地往他嘴里面塞一团裹脚布。
可惜他不能这样做——丢不起那个人。
于是谢如则便发挥自己所长,各种之乎者也和典故轮番上场,骂人不带脏字,将秋玄骂了个狗血淋头。
秋家祖上就是文人出身,秋玄这个家主,肚子里面的墨水并不比谢如则少多少,自然能听出谢如则话音里面的讥讽,于是他也不客气地往外倒之乎者也和典故。
两大家主再次展开了新一论的对战,观战的人心思各异,沈柒柒更是觉得一股巨大的暖流在心中流淌开。
谢如则会同意她和谢北冥的亲事,已经在她的意料之外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秋玄竟然也为她和谢北冥的亲事操碎了心,为此都不惜跳出来当恶人。
父亲,还有姐姐……大家都在为她操心。
她何德何能啊,竟能让大家为了她如此费心。
……
沈家的这次宴席,欢欢喜喜的开始,然后再欢欢喜喜地结束。
当然,这份欢喜,江家人是没办法参与其中的。
江夫人就不用说了,江希言更是整个人如丧考妣,从沈家出来后,他眼圈上的红晕就没消失过。
没能求娶到沈柒柒做儿媳,江归元虽然心中也充满了遗憾,但他见不得儿子这垂头丧气的样子。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困于儿女情长?
他拍拍儿子的肩膀,没好气地安慰儿子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单恋一枝花?沈二姑娘纵然再有千般好,人家现在也已是谢家定下的儿媳了,你趁早把你的心收回来,别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他这种安慰,还不如不安慰,江希言本来还只是红着眼圈,结果被他爹这么一安慰,那眼泪就忍不住往下直滚。
可少年人心性倔强,不想当着爹娘的面哭,一声唿哨唤来自己的坐骑,当即趁着鹏鸟直冲云霄。
江夫人见状,生怕儿子伤心过度想不开,急得在下面直叫儿子的名字。
就在这时,一只传讯银蝶落在了江夫人的手背上,江夫人听完传讯银蝶带来的讯息后,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江归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扶住她问:“怎么回事?儿子说什么了?”
“儿子说,他……他去塔古国了,他想去看看那里的雪原,归期不定,让咱们不要担心他……老爷,塔古国在哪里?离咱们这里远吗?那里的坏人多不多?儿子去那里会不会有危险啊……”
江夫人哭得眼泪哗哗,还不忘问最重要的问题。
江归元大概也没想到儿子会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愣了好半天,他才喃喃道:“塔古国……挺远的,是个建立在草原上的效果,巫蛊之术盛行,危险……挺多的。”
他后面那句“很能锻炼人,是个历练的好去处”还没出口,江夫人就吓晕了过去。
……
三年后,谢秋两家娶亲,沈家嫁女。
沈家的两个女儿同一天出嫁,整个玄门中的人,几乎都跑来沈家登门道贺。
沈家的两个女儿出嫁,无极宗十三位长老,足足来了八位之多,他们这些玄门中人又哪敢不来。
都想过来一睹天下第一宗长老的风采。
前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新娘待嫁的后院也同样热闹的很。
沈柒柒接礼物接到手软,怀里面塞满了来自给各位长老给的新婚贺礼。
见她整个人都快要被礼物埋住了,她的大师尊乌穹苍,这才开口道:“行了,别给了,再多给,这丫头就该飘起来了。”
他嘴里这么说,手里却不停,掏出一物,递给沈柒柒,沈柒柒接过来一看,竟是宝篆峰的峰主令牌。
她登时变色,惊讶道:“师尊,您……”
大师尊这是要把宝篆峰交到她手上?!
果不其然,就听乌穹苍道:“我要陪你师祖去云游四海,没工夫再打理宝篆峰,以后宝篆峰就交给你来管了,这也算是为师送你的新婚贺礼了。”
沈柒柒:“……”
她心说,您这贺礼,属实有点大啊!
她忙道:“师尊,您这贺礼太贵重了,弟子不敢收啊。”
“你不敢?”乌穹苍看着她,啧了声,说,“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你自己数数看,你都收了多少徒弟了?”
这话一出,沈柒柒立马卡壳,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辩解道:“师尊您误会了,我可没收他们做徒弟,我就只是随手教了些他们符道术法,本意是希望能多一项自保的本领,可没有要收他们为徒的意思啊。”
这几年,流窜于世间的邪祟忽然多了起来,每年因为斩杀邪祟而丧命的修士人数,一年比一年多,沈柒柒便日夜不停画了无数张符篆,送给玄门百家,这才止住了修士死亡人数飞速攀升的趋势。
大家认识到了符篆的厉害,不但修士们抢购符篆,连百姓也都加入其中,沈柒柒一个人无法供应这么大的需求量,于是她便挑了一些资质还不错的少年少女,教他们习符道术法。
零零散散的,挑了一个又一个,到目前为止,跟着她学习符道术法的少年少女,差不多已有近百人之多。
乌穹苍道:“你挑的那些个弟子,我都仔细查验过了,无论是资质,还是心志,都还不错,你用心教他们。”
乌穹苍转身,望向窗外,感应到百里之外邪祟的骚动,他冷声道:“是时候让符道术法发扬光大了。”
沈柒柒也感觉到了远处邪祟的气息,她攥紧手里的峰主令牌,点头道:“弟子定当竭尽全力,必不让师尊失望。”
少女眼神坚定。
她说完,就要召出火灵剑,乌穹苍拦下她,没好气地对她说道:“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你只管安心做你的新嫁娘,那些个东西,不用你操心。”
太清仙尊也忙道:“对对对,柒柒,听你大师尊的话,今天你只管安心做你的新嫁娘,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有我们给你保驾护航呢。”
几位长老没再多做停留,送完贺礼后,便从沈家告辞离开,直奔向百里之外的邪祟聚集之地,展开了一场碾压式的屠杀。
百里之外的血腥,并没有影响到沈家这边嫁女的喜庆,谢家和秋家的迎亲队伍,几乎是同时抵达沈家。
沈柒柒在喜娘的搀扶下走出沈家大门,她望着一身红色喜服的新郎官,只觉得今天的谢大公子可真俊啊。
她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谢北冥也含笑朝她走来,从喜娘的手里接过她的手,然后再将她拦腰抱起,抱着她,走向花轿。
这一抱,就是一辈子,再也没松开。
喜庆的乐声和爆竹声,在两人的身后噼里啪啦的炸开。
在众人的道贺声中,一个穿着一身火红衣裙的少女站在人群里面,她手里面还握着一根油光黑亮的鞭子,脸上的杀气也还没有完全收起。
看样子,她似乎是来砸场子的。
然而现在,她却瞪圆一双黑亮的眼睛,两眼发愣地望着缓缓走向花轿的新郎和新娘,满脸都是惊愕和不敢置信。
直到新郎将新娘抱上花轿,少女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揪住旁边少年人的耳朵。
“江希言,你不是说你喜欢的姑娘脾气暴躁,是个不讲道理的母夜叉吗!”
沈二姑娘人美心善,哪里就是不讲道理的母夜叉了!
还有谢大公子,那次在墓穴中,她虽然没和谢大公子说过话,但也能看出谢大公子是个正直的人,怎么到了江希言的最里面,就成横刀夺爱的恶人了?
这个江希言,简直是满嘴胡话!
亏得她还大老远地从草原上跑过来替他出气,结果没想到,江希言说的母夜叉,竟然是她的救命恩人沈二姑娘,江希言说的那个横刀夺爱的恶人,则是同样于她有恩的谢公子!
没错,红衣少女正是齐小四。
至于她是如何和江希言认识的……说来话长,没有个三天三夜,怕是说不完,先不提,且说眼前。
不远千里,杀气腾腾地跑来要为江希言抱不平的齐小四,此时意识到自己被江希言戏耍了,险些没被他气死,小拳头直往江希言背上砸。
……不过并没有什么力道。
江希言老老实实挨了会儿捶。
估摸着齐小四差不多也该捶累,他这才攥住她手腕,笑着说道:“我哪有胡说,我喜欢的那个姑娘,本来就脾气暴躁嘛,你看,她动不动就拿拳头捶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