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基金会出来,直到坐到车里,祁时的手还在不自觉地发着抖。
这是她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而且是在身边没有任何人支持的情况下。
她此刻的心情,一半是紧张,另一半则是激动。
如果尹一景现在在她身边,祁时心想,她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得意扬扬地去邀功,至少要求个真心实意的表扬。
跟尹一景在一起待久了,他又习惯点拨她,在办事的时候,已经下意识有了他的风格。
管理者不是全能的,帅才懂得如何用将就足够,所以在面对一些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时,要善于将矛盾下移。
就像祁时刚才在会议室里说的那样,如果什么事都要她自己亲自去办,那还请这么多人回来干什么?吃干饭吗?
只不过震慑归震慑,完全放手去让他们办事也不行,万一他们集体摆烂呢?到时候他们是都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烂摊子还是得祁时自己来收拾。
于是祁时还做了二手准备,她通知纪书彤:“马上拟一下招聘信息,我需要一个公司这边监管基金会的部门,记住是部门,不能只招一两个人,这样的监管力度不大,而且我需要这个部门一个月三分之二的时间去基金会那边完成日常工作,归我直属管辖。”
光恫吓是没有用的,必须还有监管,让他们切实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纪书彤只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收到。”
祁时处理完这些事,想起来家里还有个为了儿子操心发愁的舅舅。
她赶回去,发现舅舅不在家里,祁时一下着急了,赶紧给祁辉打电话。
电话却是卫明接的。
“别担心,叔叔在我这里,”卫明告诉她,“公司给我配的车,我自己平时也没多少机会开,毕竟我经常需要出去对接客户,喝酒是难免的,刚好叔叔会开车,我就让他来帮我,叔叔现在在开车,不方便听电话。”
然后电话里传来比较空远的声音:“小时不操心我,好好工作!”
祁辉的声音听上去还挺快活的,祁时一下就放了心。
她在电话里对卫明说:“我舅舅可是三十多年的老司机了,开车稳得很,你给他开工资太少了,我可是要不干的啊。”
“放心吧,”卫明笑得爽朗,“公司不给报销一半么,我当然给叔叔往高了开!”
其实公司根本没有给卫明配车,是他自己来岳城之后买了辆新车,说是出去谈合作的时候比较体面,但双行刚起步,连祁时都是自己开车,更别提雇司机了,她那辆车还是尹一景留下撑门面的。
卫明刚才在电话里故意这么说,显然是为了让祁辉放心。
祁时领会到了他的用意,才配合起来的。
忙完了公事和私事,祁时到了这时候,才终于腾出点功夫来思念尹一景。
从他出国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祁时不是没尝试联系过范磊,但是范磊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忙了,也可能是有时差,回复消息特别慢,祁时不想耽误他工作和休息,之后就没再打扰。
于是能够打听到尹一景消息的途径,就只剩下沈志文。
但是沈志文最近也忙得不行,联系他十次,八九次都是忙音。
最后祁时没办法了,只能把一天到晚在外面跑业务的沈蕾抓回来,侧面打听。
沈蕾最近一直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得特别满,就是为了不去想和沈志文的事,结果被老板抓回来还是要面对。
“……”沈蕾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说,“我最近跟他没什么联系,不过他回沈氏之后,应该有很多事要忙。”
看来是真忙,他连沈蕾都没怎么联系,估计也就更没精力去管尹一景了。
但是沈蕾马上又说:“沈志文这个人,人际交往不是随便选的,他这次卖了尹一景这么大个人情,到双行来帮你搭建班子,肯定不是突发善心。”
祁时听懂了她的意思:“所以作为交换,沈志文回家族企业,尹一景会支持他?”
“这些事他从没跟我提起过,但我猜测应该是这样,”沈蕾耸耸肩,心不在焉地说,“但生意做到他这份上,绝不会让自己吃亏是肯定的。”
祁时很想问一句,那你们之间的感情呢?他是不是也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到底还是忍住了。
沈蕾还有事,不能在这里多待,她临走之前又想到了什么,随口说了一句:“之前不是说可以和那个网红合作来着?我记得是尹一景介绍的吧?要不你找他们问问?”
祁时一下被提醒了,对啊,陶乐网名小捌,有一个自媒体频道,尹一景跟他们一直都有往来,看上次吃饭时尹一景的态度,也明显对他们是和其他人有所区别的。
于是祁时马上联系了陶乐,因为对方工作性质特殊,不见得随时能接电话,所以她是发消息过去问的。
“陶小姐,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陶乐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那边还挺安静的,看来没在拍摄。
“就叫我小捌吧,我也叫你祁时,大家随意一点,就算合作不成也是可以当朋友的。”
“我对这个项目还挺感兴趣的,就是有些细节上的担心,合作的事我觉得可以再聊一聊,”祁时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心一横,直接问了出来,“我最近联系不到尹一景,他出国做手术的事……你知道吗?”
“啊,他出国做手术了吗?”陶乐有些惊讶,“你稍等我去问问秦逸,再打给你。”
她风风火火地挂断了电话,祁时就真的老老实实地捏着手机坐在原地等着她的回复。
等待的时间格外难熬,一分一秒都像被加了慢动作,让人焦心又无能为力。
时间上没过去多久,祁时的感觉里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陶乐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着急:“祁时你听我说,你先冷静……”
听到这个开头,祁时悬起来的那颗心就狠狠沉了下去。
“我没事,我受得住,”祁时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地响起,“他手术出问题了?”
“手术确实不太顺利,而且还有了点后遗症……”陶乐那边慢慢开始嘈杂起来。
祁时费了点时间集中注意力,才听清她的话,陶乐说的是:“他醒麻药之后,忘记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