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阳不知道,因她的伤,外面一片混乱。她此时正在捡拾砖瓦,想给自己垒一个小窝。不用多大,能够容身就好。小小的,蜷在里头,有什么风云变幻,都与她无关。
柳阳不知垒了多久,垒到最后才发现,她竟忘了开窗留门了。这怎么行,那不是把自己关死了吗?这一急,柳阳便急醒了。
刘晖在床前看顾了两天两夜,未曾合眼。幸亏现在羌国内乱未停,边境暂时安定,他才得以告假,在这里守护着柳阳。
柳阳睁开眼时,帐篷里漆黑一片,仅有一灯,时明时灭,顽强地发着微弱的光。床前的矮凳上,坐着一人,胡子拉碴,眼眶深陷,不复往日的风流模样。
柳阳疑在梦中,不由伸出手去,手腕却传来一阵剧痛。她立时反应过来,原来并不是做梦。
刘晖将她手臂抓住,轻轻拢着,低声道:“媳妇,对不住,我一时出手狠了,竟弄伤了你,你莫气,等病好了,我自己去领五十军棍。”
柳阳冷冷地喝道:“放手。”
刘晖很想如往日一般死缠烂打,但柳阳冰冷的语气,让他不禁将手慢慢松了开来。
姚继祖等人就在旁边的帐篷休息,原来程校尉奔走了几日,才将几人的军籍全都归拢到一处。那日他一一将人领了,谁知却遇到柳阳与刘晖两人大打出手。
因军籍已移在一起,柳将军便当着刘晖,做了个顺水人情,让他们的帐篷围护着柳阳。
听得动静,姚继祖连忙过来查看。他点起几根白蜡,帐篷里登时亮堂起来。
“你有什么不舒服?饿不饿?要喝水吗?”姚继祖殷殷的问道,引得柳阳一阵发笑。
“怎么每次都是一样的问题?”柳阳撑着坐了起来。
姚继祖倒了一碗水来,递给她,责怪道:“谁叫你最近老生病,这次又昏迷了两天了。都说医不自治,你要不要找大夫看一下?”
柳阳接过,喝了一口便放下,不置可否地道:“能有什么事,别一惊一乍的。对了,你怎么在这?这么晚还不回去吗?”
姚继祖看了刘晖一眼,道:“程校尉帮忙,已经将我们的军籍移做一处了。”
柳阳楞楞地道:“柳将军那里呢?他没反对?”
柳阳私下里从不叫柳将军做义父,因为没相处过,实在是没有感情。
姚继祖也不知道详情,想了想,道:“程校尉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不过你昏迷那天,柳将军也在,他并没有说什么。现在我们九个人都搬过来了,就在你帐篷旁边。”
刘晖见他们说得热络,只把自己冷落在一边,心里难过,站起来道:“我去给你把药端过来。”
柳阳也不理他。走没几步,只听身后姚继祖劝道:“柳将军那日在众人面前亲口说了,鲁秀英的事是同你开的玩笑。先生伤了你虽然不对,但他顾了你两天两夜,倒是做不得假。你便原谅他了吧!”
姚继祖和乔磊这几天已经知道了,柳阳的旧伤是小时候留下的,和刘晖无关。他们都是坦荡荡的人,误会解开,此时便来劝说柳阳。
刘晖站在帐篷外,静静等着听柳阳如何回答。
“阿祖,你不用劝了。”柳阳目无焦距,看着烛火,“我同你说过,我之前被人害死一次,其实我心里是害怕的。就算这次不是他的错,但这些麻烦总会陆续找上门。男人总是三妻四妾,可是我很贪心,我希望我的夫君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你看他的家世如此,他又如何能够只有一妻?不如趁此机会,断了吧!”
姚继祖半晌无言,终于叹了口气,道:“你实在不必妄自菲薄,像你这么好的女子,值得最好的夫婿。你又怎知先生不是只要你一人?”
“或许吧,”柳阳淡淡地笑着,“此时情浓,当然万般皆好。等我容颜老去,又或是时间消磨去新鲜感,他那时会如何做呢?我之前,也是这样全心全意信任着一个人啊!可是才多久呢?三个月,三个月他便将我害了。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去赌,今生,就这样吧!”
刘晖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黯然神伤,转身去找曲月英端药。
季芸娘、曲月英听了姚继祖的劝,对刘晖不再抱敌对态度,此时知道柳阳醒来,连忙端了药,送进帐篷。
三个女子叽叽呱呱的,姚继祖插不进话,既然柳阳醒了,他便也放心地出来。
不远处,刘晖长身而立,见他出来,两眼灼灼地望着,不容闪避。
姚继祖上前道:“她如今醒了,先生可以放心地回去休息了。”
刘晖望向柳阳的帐篷,里面传来女子特有的娇笑声,但这一切,都已与他无关。
他涩声道:“刚才,阳阳说的,她被人害过,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柳阳只说给他一人听,没有她的同意,姚继祖并不想透露出来,尽管眼前询问的人是刘晖。
刘晖哀伤不已,眺望着远处,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什么时候,我和她之间,也有不知道的事了。为了娶她,我违背母命,擅自入伍,拒绝公主,难道,就是为了今天这个结局吗?”
姚继祖大感为难,他明知刘晖没有错,他也清楚柳阳只是心结难解,一时钻了牛角尖。但是……
罢了罢了,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总该让刘晖知道症结所在,才好对病下药。
至于自己?
只要柳阳幸福,想来,自己也会感到幸福吧!
柳阳的身世竟是这般离奇,实在是出乎刘晖的意料。
难怪他以前一直觉得柳阳浑身充满了说不出的神秘,原来如此。难怪她一直害怕,难怪她一直畏缩,连一句分手的玩笑都不能开。
刘晖怔怔地坐在自己的帐中,身体虽疲惫,睡意却无。
接近?柳阳会害怕。放弃?自己又不甘心。刘晖想了一夜,都没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每日例行的操练却已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