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柳阳病已痊愈,方知并不是感染麻疹,众人空虚惊一场。
这天,两人坐在斜晖阁的高亭里,懒懒地晒着太阳。眼看柳阳无恙,刘晖方同她讲了实情,原来他已和王胜在兵部报了名,这次是觑空跑出来的。
此去边关数年,两人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刘晖克制不住思念,同兵部请了假,便策马来了阳州,正好赶上柳阳生病。如今柳阳无恙,他的假也已到期,是时候回京了。
柳阳没想到他竟来去匆匆,呆了半晌,方涩声问道:“几时动身?”
刘晖这几日得柳阳袒露心迹,两人正自浓情蜜意,耳鬓厮磨,提起离别,心中颇不是滋味。
他伸手揽着柳阳,用下巴蹭了蹭柳阳,细软的发丝,带着少女的幽香,让刘晖的缱绻之情,又深了几重。
他不由手下用力,将柳阳揽得更紧,道:“我明日便得走了,若再不去,兵部那里,恐怕会做逃兵处置。”
柳阳依在刘晖怀里,声音闷闷的,应了一声“好”。刘晖听了,知道柳阳心里难过。原以为回京能够顺利提亲,此时却变成这样。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自己的不对。
“媳妇,是这样的,我娘那里,可能有什么误会。你放心,我这次偷着入伍,也是为了我们能在一起。就是晚上几年的时间,你可一定要等为夫啊!”刘晖苦笑着解释道。
柳阳捶了刘晖一下,嗔道:“不要给我乱安名分,我们八字还差一撇呢!”
刘晖捂住心口道:“你这女人,我可是非你不娶的,难道你还想变心不成?”
看着刘晖耍宝,柳阳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以前端庄稳重的先生,现在是一去不复返了!
知道亲事被人反对,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是真的从刘晖口里得知,柳阳还是有些难过。
既然决定厮守终生,那便一同面对,一同争取吧!柳阳打点起精神,笑道:“这几日病着,也没给你做过饭。既然明日启程,晚上我做几个你喜欢的,给你践行。之前答应你的梅酒已经酿好了,你可以试一试味道喔!”
刘晖握住柳阳的手,要求道:“你随便做一做就好,可别做太好吃了,不然,以后我想起来,是会流口水的。”
柳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怕做得不好吃,你一会把我忘了怎么办?”
“你放心,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自己媳妇,我还要和你生好几个宝宝呢!把你忘了,谁和我生啊?”刘晖信誓旦旦地道。
柳阳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你这人,越说越没边了,谁要和你生?”
刘晖奇道:“你不和我生,要和谁生?”
看着刘晖一脸坏笑,柳阳用力捶了他几下,不再和他斗嘴,回屋动笔,把菜单列了出来。
傍晚的小厨房里,刘晖依在门边,看着柳阳忙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这种平淡而温暖的生活,是他在定北侯的家中,不曾体会到的。
柳阳炒好了一道鱼香肉丝,正夹了一筷子,喊刘晖试味道。刘晖一口吞下,比了一下大拇指,赞道:“媳妇,你这厨艺,真是没说的!”
“那是当然,不是有句老话,要留住男人的心,就要先留住男人的胃。”柳阳一边胡乱应着,一边指挥刘晖将菜端走。
“对了,媳妇,你做菜的手艺是怎么来的?做法我以前都没见过。”刘晖好奇地问道。
刘晖的话,让柳阳手中的勺子停顿了一下,前世和外婆相依为命的日子,已经有些遥远了。
那时为了攒钱,柳阳放学做完作业,就会去捡瓶子,卖了钱再换食材。不管做了什么料理,外婆永远笑眯眯地夸着:“我们家阳阳最棒了!”
可是,那个疼她爱她护她,永远捧场的外婆,此生再也见不到了!
柳阳的失神,刘晖全部看在眼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啊!
晚饭姚继祖识趣地没有出现,两个人的世界里,有一个千瓦大灯泡,是会遭天谴的。
柳阳笑吟吟地给刘晖倒了一杯酒,道:“这酒你喝喝看,如果喜欢,我多酿一些,到时埋树下,等你回来,再挖出来喝。”
这梅酒,柳阳蒸馏了两次,掐头去尾,留的中段酒,所以数量不多,只得了一瓶。
刘晖看着酒杯,想起上次被自己老娘下了春药。眼前的柳阳笑语盈盈,比春药还让人上头。只可惜,现在只能看,不能吃!
他拿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酒香清冽,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气,果然与众不同。刘晖惊叹道:“媳妇,你真是太牛了,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做的啊?”
柳阳毫不谦虚地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所以,你要好好待我。要是哪天你变心了,哼哼……”
见柳阳虚张声势地恐吓,刘晖觉得简直可爱得要命。他狡黠地笑道:“我若变心,你待如何?”
“你若变心,我待如何?”柳阳冷笑一声,“你若无情我便休,往事如昨易白头。我们好聚好散罢了!”
这话风不对啊!刘晖怎么也没想到,柳阳上一世遇到的渣男,会让她反应如此强烈。
柳阳两世为人,皆渴望温情而不得,她既希冀温暖,又害怕再次受伤。无奈,只能用坚硬的外壳,包裹起自己脆弱的内心。如今,她才刚刚决定,将心门打开,接纳刘晖,便听到刘晖探问变心之事,这举动,深深刺入柳阳的痛处。
看着柳阳杏眼圆睁,怒目而视,刘晖自悔说错话,连忙哄道:“好媳妇,你别生气,那是我逗你呢!你这么好,我又怎么会变心呢?”
柳阳却不理会,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落寞地道:“变心,是有很多种因素的。不会因为我好,你就会不离不弃。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你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
看着柳阳喝起闷酒,刘晖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他早该知道,柳阳个性敏感,又极度自尊。明天自己就要走了,今天偏偏整成这样。
刘晖看着柳阳又喝下一杯,忙伸手将酒瓶移开,放软了声音道:“好了,媳妇,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开玩笑了。刚才是我不好,我自罚三杯。”
这梅酒的度数,比之前柳阳喝过的菊花酒,度数还高出一倍不止。柳阳喝得猛,这时便开始醉了起来。
“你……你这个坏蛋,”柳阳踉踉跄跄地抱出一个匣子,“啪”的一下,摔在桌子上,“你看看,你走的每一天,我都有给你写信。我心心念念,你却想着要和我分手?”
她嘟着一张小嘴,拿手指着刘晖,自觉伤心不已,泪水便滴落下来。
刘晖打开匣子,见里面满得都快装不下的信封,怕不止上百封之多,皆写着“刘晖亲启”。
他不禁微微动容。看着眼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心上人,刘晖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心里也明白了,这个话题,对柳阳来说,想必是个死穴,以后可不能再提了。
直到将柳阳抱上床,刘晖还不敢相信,柳阳的酒量,真是一点都没有变,两杯就倒。一桌的菜,刘晖也无心吃了。
他拿起信封,一个一个拆开,里面或一句,或数页不等,零零散散的,都是柳阳的随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