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容容意识模糊,可是还想勉强睁开眼睛,只听抚摸着她脸颊的男人又轻轻说道:“容容,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知道,我越是来的晚,你的心中越是失望!”
高容容听得这声音,眉头还是一缓,她闭着眼,张着口说道:“君实,是你么……你终于还是来了!”
说着,便就要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子,摸索着手,似乎要握住司马光的手。司马光温柔说道:“容容,是我!我答应过你的,就要赶来!只是……我在赶来的路上,又遇上了一件急事!是以……不得不去做!容容,你会责怪我么……”司马光看着面色绯红的高容容,含着歉疚说道。他看着她,苦笑道:“容容,你喝了许多酒么?”
高容容听了这话,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迷迷糊糊说道:“君实……我等得你心里苦楚,是以就喝了许多酒!不过,你总算还是来了!我在宫里头时,没事常常在想,究竟我们两个,是太精了呢,还是太傻!君实,你已经三十了呢!为我耗着,白白浪费光阴,这又是何必?”
经这林子里忽地窜来的冷风一吹,高容容忽然觉得酒醒了一大半。她苦笑着睁开眼睛,对着司马光说道:“君实,你扶着我起来罢!我……我现在经风一吹,这心里忽然感觉好过些了!”
司马光听了,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扶她起来,将她挪到火堆旁靠近一些,高容容见他脱下自己地衣服,说道:“君实,你可也不冷?”
司马光看着她,只是说道:“容容,你若是不冷,我便也就不冷。”
高容容听了,心里流过难言的感动,她笑着说道:“君实,既然你不怕冷,不如就在这里,寻些枯枝柴火,架到这火堆上,咱们就着火堆取取暖,说说话罢!”
她将手心放在司马光的手中,司马光默默朝她看了一眼,高容容看出他在想什么,便道:“君实,你是不是又要说那些酸词儿,什么“君子发乎之情,止乎以礼节”,是不是?”
说着,她像是生气了一样,捏着司马光的手是更紧了。司马光任由她捏着,只是朝她笑道:“不,容容,这一次,你却是猜错了!我想的并不是这样!高容容听了,便看着他好看的侧脸,他的侧脸,在火光的映衬下,竟像是一个坚毅的雕塑一样,高容容不禁看得走了神,这都和他认识了多长时间了,她才发觉他是一个真正的美男子!司马光见了她这样,倒是不禁笑道:“容容,你怎么了,这是在想什么呢?这样的出神!”
高容容便捡起地上的一个枯枝,将枯枝伸进熊熊燃烧的火堆,试图将火苗燃烧的更旺一些!高容容笑道:“君实,我并没有在想什么!我就是在想……你方才的话,你说想的不是那个,那么究竟是什么呢?”
高容容倒是好奇起来了。司马光忽然深深叹了口气,高容容的手心,很是温暖,他不禁将她拉进,将她身子靠近自己的怀里。他悠悠道:“容容,其实我司马光,并不是柳下惠!别人说我什么真君子真宰相什么的,我从来只是当做玩笑听,并不放进心里去!我也很烦别人将我当做道德楷模!其实,容容……我想说,我只想做一个真性情的人!今日能和你一处林中听风烤火,明日若是传了出去,我司马光为你死了也是甘愿的!”
他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高容容听了,不由惊叫起来,她捂住他的嘴,叫道:“君实,不要胡说!除了醉酒的苏子瞻,谁都不知道我们在这!不过,打量子瞻对你的去处也不清楚!你就不要多想了才是!其实,这话要说,也应是我说才是!”
高容容忽地看着他,说道:“君实,你若是对我有心,咱们不如就在此处,做上一回真正的夫妻!若是有了这一晚,我高容容这以后无论是在深宫那个角落,心中都是无憾的了!说完,将一双大含深意的眼睛,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司马光。司马光是一个阅历丰富的成熟之人,岂会心中不知高容容的心思?他将高容容的手,是重重地握住,认真说道:“容容,万万不可!咱们始终不能逾越了界线!”
高容容听了,心中不由失望起来,君实,你……莫非是不愿意么?”
她的心忽地哀痛起来。司马光听了这话,是定定地看着她,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进行一番解释了,他对高容容说道:“容容,我不愿意在和你没名分的时候,就这样怠慢于你,我若是这样做了,便是对你的轻辱!”
司马光是重重说道。高容容听了,忽然勉强支起身子,站了起来,她哀哀说道:“可是,君实,你可知道?我是这大宋的皇太后,我……这一生一世恐怕都不能从这深宫大院里出去了!与其让你一生苦等,不如我就趁着这里别人不知,就和你……”高容容说这话时,目光还是对他充满了一丝渴求和期待,她苦笑道:“君实,我只是心中不舍你!你可知,其实我也并不傻,我也知道在介甫和子瞻的心里,对我也存了一份情意!可是我高容容今生今世,也只能选择有负他们了!只因我的心中,始终对你动了心思!”
她默默地对司马光说着,眼中已是存了无限情意。司马光不是圣人,他听了高容容这样说,也站了起来,他立在高容容的面前,说道:“容容,我知道你此时还不能出宫去,但是我总相信,命运是可以改变的!我对此存了足够的信心!”
高容容听了这话,苦涩说道:“君实,哪怕我们都已经等待的是满头白发了,现实还是不可期呢?我是自愿如此的!心中并不悔!若是有一天,我们却是等来了这一天,可是生命却也要无声无息地走向了尽头了!难道你心中就不悔?”
司马光看着高容容,心中温暖,他叹道:“容容,人生得一知己,已是足够了!我司马光的心中,是一点儿也不后悔!我从十八岁就认识了你,反正已经等了十二年,我还觉得这时间过得很快呢!就是再等几个十二年,我想,我还是可以继续等待的!容容,你比我还年轻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呢?”
说着,便走上前,轻轻握起了高容容的手。高容容心中已经被他感动了,说道:“君实,你这样执着,可叫我怎么劝呢?”
她只得幽幽叹息了几声,不言语了。司马光看着她,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那狭小的平山堂门前,立着的一枚小小的倔强的影子。彼时的他,不过年方十八,可是看着才及膝的她,心中已是默默存了说不出的好感了,或许,缘分就是这样子的,就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从此,他的心中,只有高容容,别的女子任他再好,始终只是路人。他上前,心中再也忍不住了,他将高容容轻轻搂在怀中。将她头上的草叶儿拂去,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容容,你瞧,这林子也就快要天亮了!我想,咱们还是赶紧出了林子罢!”
说着,他口中又是长长叹息了一声,说道:“这又过了一日,自又是一个忙碌的一天!”
高容容听了,便仰起头,透过密密匝匝的林叶子,果然看见了空中的一抹碧蓝,她想:还是早些出了林子罢!若是晚了些,被其他什么进林采药的人看见了,倒不知他们竟是来做什么的呢!想到此,她不禁叹息了一声。司马光关心问道:“容容,你喝了多少酒?可能自己走?若是不能,还是我背着你罢!”
高容容听了,便道:“君实,经了这一夜,我已然酒醒了!我喝的也不是什么烈性酒!风儿一吹,也就渐渐散发没了!你倒是不必替我担心才好!哎……这出了林子,你又要上朝执行公事,每日里是日理万机!而我,又要重新回到那冰冷的后宫去了!咱们虽还是可以每天相见,但到底又要变得拘谨生疏了!”
想想,高容容又道:“君实,叫你每日里是做这忙碌的宰相,我的心中忽地不忍起来,也觉得歉疚!我知道当初的你,就是被我逼着做的!”
高容容叹道。司马光听了,却是笑道:“容容,你不用这样!你想,这是太皇太后的意见,你不过是个传达者!即便你不来说,也会有别人来说与的!这太皇太后的意见,岂是你能够改变的呢?”
高容容听他这样解释,也只能苦笑道:“不管怎样,君实,我心中始终知道,你纵然事事亲力亲为,鞠躬尽瘁,可是心中仍然愿意只做一份闲差!我知道你和介甫两个人,抱负理想是丁点不同的!”
司马光看着脚下的枯枝残叶,便携了高容容,往林子外走去,好在,此时天只刚刚亮,路上并无其他人,到了汴京城中后,高容容便快速往宫里而去了,身后的司马光,看着她渐行渐远,是默默看了她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