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就去世了。欧阳夫人自是伤心,在外任职的欧阳修的几个儿子,也是急急赶回来汴京,他们依着欧阳修的遗言,将他的丧事一概从简。可是尽管如此,前来吊唁的大臣,还是络绎不绝。高容容也是从宫里来了,她面容悲戚。想到自己穿越而来,本就是为了遍读大宋诗词,欧阳修更是其中翘楚。今日闻听欧阳修已经下世,自是觉得悲伤!她到了平山堂,瞧见父亲和弟弟已然面色哀伤,来到了此处了。欧阳夫人见了她,即刻就要行大礼,高容容连忙命她平身,口中说道:“夫人,这一日为师,便就终生为师!快快不必这样!夫人还请节哀顺变,我想这人生在世一场,生死悲欢离合都是不能幸免,虽然心中哀痛,可是人生大抵就是如此!”
欧阳夫人听了,拭泪说道:“容容,何尝不是如此呢?我虽然不是永叔的原配,可是也互敬互爱了一辈子,如今他已然仙去,我自是希望他在黄泉路上,顺顺利利地早日投胎罢!如果人有来世的话!”
高容容听了,便又好言安抚了几句,便由欧阳修的长子领着,和父亲弟弟一起,到了给她专门备着的客房里,走去歇息。一时到了这客房,高容容发现,司马光竟也被欧阳夫人安排在这里。司马光见了他,上前行礼道:“臣见过太后!”
高容容看着司马光,不过做了这宰相一个月,这言语之间,便就和她拘谨了不少。如今皇上的学业这里,司马光也辞了这授课之务,由苏轼接任。高容容心中明白,他这样做,自是为了避嫌,他不想让人看出,他和后宫走得过于亲近。高容容听了,只得点头。高父看着女儿和司马光二人,心中只是哀叹。若是自己当初果断坚持一点,不让容容进宫,是否现在她和司马光,就是一个不同的结局?高士林此时年方十八,正是一个踌躇满志的年纪。他对于姐姐和司马光这一段过往,并不知晓。见他是主持朝政第一人,倒是对他颇是热络,叙谈了好些政务之题,有些问题是极其稚嫩,可是司马光态度极好,无论高士林提出什么问题,他都是事无巨细,有问必答。高容容便对着父亲说道:“父亲,这些时日,你的肺疾可怎样?可好了些?”
高父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口中慢慢说道:“容容,为父不瞒你,为父这个病,不过是拖着时日罢了!”
高容容听了,心中只觉得难过,这穿到大宋,唯一让她伤感的,并不是这理想抱负的不能实现,而是这落后的医疗水平,这些在当今之人看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疾,可是在这千年之前的大宋,却是无能为力!高父问道:“容容,如今欧阳大人已逝,你可给个什么谥号好呢?”
高容容听了,便将眼睛看着司马光,口中说道:“君实,你是宰相,你说说,我想听你的意思!”
司马光哽咽说道:“太后,臣的心中已是想好了!就谥文忠罢!欧阳大人的文章,闪耀千古,为我北宋文坛领袖!谥以文忠,并不为过!虽然他是我的老师,可是对此,我并未存丁点私心!”
高容容听了,点头叹道:“君实,你说的自是不错!好罢,待明日上朝之后,就由你宣读了罢!”
司马光自是称是。二人说完了这话,彼此都不做声了,空气一时显得沉闷。司马光便道:“太后,臣还是出去招待治丧吧!毕竟,欧阳大人待我也如半子!我现在需尽了我的这份情!”
高容容听了,自是点头。她便默默看着司马光出去,她站起身来,透过开着的窗子,隐隐看到前方的一簇海棠树,彼时,海棠花开得正浓烈芬芳。她在口中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却默默地上前,将窗子掩住,不欲让自己去看那满树的芬芳。高父见了,却是叹气道:“容容,这花儿极是清香!为何却又掩上窗户?你纵然关上了窗子,可是那花儿还是在远处,开的好好儿的!”
高容容听了,只是说道:“父亲,花香太浓烈了!我会闻着打喷嚏!莫如关上窗子,闻着一缕幽香的好!”
她便端起茶杯,和父亲有一搭没一塔地说着。过了一个时辰,只听这屋子外面,有匆匆的凌乱脚步声传来,来人掀开帘子,却还是司马光。但见司马光又带了二人进了这屋子来,高容容瞧去,却是苏轼和王安石!二人面上都是止不住的悲痛!苏轼见了她,虽行着礼,可口中仍道:“容容姐姐,子瞻我也来了!”
说着,又对高父和高士林问好。司马光淡淡地看着王安石,说道:“介甫,你从黄州远道而来,知道太后在这里,怎么见了,却又不说话呢?”
王安石看着端坐的高容容,一时心中感慨万千。他给高容容行了礼,也对着高父和高士林问好。高容容看看王安石风尘仆仆,一脸倦容,起身说道:“介甫,子瞻,你们都入座罢!不必多礼了!今日我们前来吊唁,都自是欧阳大人的学生,这些虚礼就丢到一边罢!”
王安石和苏轼听了,便也就落了座。高容容忽地道:“君实,这欧阳大人已逝,朝廷为了表彰,可还要给大人写一篇祭文,以示沉重追悼!你心中可有什么好的人选来着墨?”
苏轼听了,却是抢先说道:“啊……太后,这个任务不如就交给我苏子瞻!我苏轼自信诗文俱是不错的!”
司马光听了,却是说道:“子瞻,我对你另有安排!这给祭文,不如……由介甫来润色罢!我知道你,最擅长的是词赋,而这样的庄重公文,介甫的文笔还胜似你!不如就让介甫来写吧!”
苏轼听了,倒也是心悦诚服说道:“好!既然宰相大人这样说,我苏子瞻也就不凑趣了!我想若是欧阳大人有天之灵,也是属意与你这样的安排的!”
王安石听了,自是意外。他苦笑着对司马光道:“君实,你的文笔不是一流么?你是宰相,你执笔不是更好?”
高容容听了,却是深深看着王安石道:“介甫,既然君实让你写,你也就不要客气了!我知道你的文赋,功力自是深厚!其实介甫,你心中应该已经有了丘壑了罢!其实在这平山堂,已经有不少大人给欧阳大人写了挽联哀句了!这些都是私人的,就缺一篇朝廷的哀悼之文了!”
王安石听了,心中略一思索,不禁沉吟起来。苏轼便道:“容容姐,你瞧,介甫兄对你的话,自是非常上心!说不定此番,他的心中已是打起了腹稿了!”
司马光见了,便微笑道:“介甫,我知道你胸中已然有了,来,我来为你代笔,你都说了出来罢!”
说着,便从书袋中,取出笔墨纸砚,铺开在桌子上,等着王安石。王安石见了,便看着司马光,说道:“君实,既然你信任我,那我就将腹稿说出来罢!”
说着,他站起身,看着高容容期待的目光,缓缓念道:“夫事有人力之可致,犹不可期,况乎天理之溟漠,又安可得而推!惟公生有闻于当时,死有传于后世,苟能如此足矣,而亦又何悲!如公器质之深厚,智识之高远,而辅学术之精微,故充于文章,见于议论,豪健俊伟,怪巧瑰琦。其积于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其发于外者,烂如日月之光辉。其清音幽韵,凄如飘风急雨之骤至;其雄辞闳辩,快如轻车骏马之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