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拐杖从背后看时,会被当作老人。
平时绑在一起的辫子散下来,从背后看时,会被当作女人。
他本身就是个身材魁梧的高大男人。
因为事故而受损的眼睛。
跟两人接头时,因为拐杖不离身,所以无法掩饰那种金属撞击声。
即便他再怎么模仿诸伏高明说话,再怎么引导两人去怀疑诸伏高明……
拐杖的声音是无法掩饰的。
大和敢助。
事情陡然变得异常糟糕。
阿姆罗在第二天就被送回了群马,安室透将这件事上报给了毛利小五郎,公安本想派眼线过去,但又怕打草惊蛇。
他们变得非常被动。
这件事拖延了一个月之久,安室透翻阅了大和敢助在警察系统内的所有档案,从他办的第一件案子开始一点一点寻找,试图揪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然后他发现了更糟糕的事情。
十五年前的沼渊己一郎案,是他破获的。
知昼的亲哥哥沼渊己一郎,是他亲手抓住的。
他在长野县的边界处抓到了沼渊己一郎,也是因为这件事,对于当时二十岁的他来说,是大功一件,从此的仕途便一路坦荡。
沼渊犯下的罪行太多,光是定罪这一项就拖延了整整三四年,最终的判决是死刑,立刻执行,但是沼渊己一郎却先一步死在牢狱中。
沼渊很有可能死在大和敢助手中。
他暂时没有将查到的情报告诉知昼,还需要再确认过一遍后,才能决定接下来的动作。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十二年前的监狱,监控录像并不普及,就算那时候有监控这种东西,过去这么多年也不可能有任何存留了。
他调查了沼渊死亡前后米花监狱的所有职工变动。
在沼渊死后,一个在监狱工作了十几年的清洁工自行请辞,现在,竟然在北海道开了一家居酒屋。
他找到了这个人。
安室透是趁深夜进了居酒屋,风见跟在他身后。
这个时间没有什么食客了,老板坐在案板前打着瞌睡。
他给风见使了个眼色,风见立刻会意,将居酒屋的推拉门合上,巡视了一圈店内,确定只有老板一个人后,才朝他点了点头。
“你出去吧。”
他动作缓慢地将袖口挽至小臂处,背对着他命令道。
老板听到声音,眨了眨迷糊的睡眼,抽下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安室透面前的桌子,嘿嘿笑道:“这位客人吃点什么?”
“十二年前为什么从米花监狱辞职?”
安室透没打算跟他浪费时间寒暄。
“什、什么?”
老板惊愕地瞪大眼,同时藏在桌后的手悄悄握住了案板上的刀柄:“您在说什么?我不太懂。”
“十二年前为什么从米花监狱辞职?”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老板没说话,却猛地抽出面前的鱼片刀向他刺来,安室透从桌上拿了个玻璃杯,刀尖被杯底阻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站起身来,从桌面借力翻越过去,抓住老板的衣领将他摁在桌面上:“不说吗?那你想试试这把刀捅进你肚子里是什么感觉吗?”
“我说!我说!”老板大声求饶道:“我收了钱,那人要我给沼渊己一郎递一张纸条,做成这件事,他给了我五千万。”
“那个人是谁?”
“一个绑辫子的男人,我不认识他,没见过脸,只见过一次背影!”
“纸条上写的什么?”
他手下施力,老板的脸因为缺氧而涨红,他剧烈的咳嗽着:“我不知道啊!是英语,我看不懂!”
“不、不过!”他高举双手求饶道,“沼渊己一郎看过之后,藏在牢房里床下的一块松动的砖后面了!我亲眼看到的!”
……
他去了一趟米花监狱当年关押沼渊己一郎的牢房。
在这里住着的犯人提前被狱警调走,他趁着深夜才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铁门。
根据那位老板的描述,他在床脚处敲敲打打,果然找到了一块松动的青砖。
缝隙太小,不得已,他抽出领带夹塞进松动的缝隙中,抽动几下,才将那块砖取了出来。
后面塞着一块折叠起来的纸张。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张纸古旧又泛黄,他小心翼翼地将纸页展开,怕打扰到周围的犯人,只敢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向纸上的字迹——
[numabuchi,younevertoldmeyouhadasister.]
[shediesoryou.]
[doyourchoice.]
[沼渊,你从未告诉我你有一个妹妹,她死或者你死,自己选吧。]
……
将沼渊夫妇从群马接到东京安置在知昼位于东京郊区的那处安全屋中,阿姆罗也直接转学,新家装修好了,他们带着阿姆罗搬了进去。
阿姆罗还在不停询问着突然转学到这里的原因。
“因为想你嘛。”安室透脱下阿姆罗的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阿姆罗一天不在,爸爸妈妈就很想你,所以干脆以后都搬来东京好了。”
“这样嘛……”阿姆罗懵懂地眨眨眼睛,“但是阿姆罗不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吗?外婆每天还要监督阿姆罗练琴的,上次寒假在东京住着回去之后,外婆说我的钢琴弹得越来越差了。”
“没关系的,暂时不练也没关系。”知昼揉揉他的脑袋,“这段时间要给阿姆罗办转学的事情,暂时就不用上学了哦,阿姆罗。”
“可是那样阿姆罗就没办法认识新朋友了啊!”
“过几天带你去阿笠博士家玩好不好?有几个比你大一点的哥哥姐姐,是很厉害的少年侦探团哦。”
“少年侦探团吗……”阿姆罗满脸憧憬,“今晚就想去!”
“今晚不可以,爸爸妈妈晚上有事情要谈。”她向他伸出手,“走吧,妈妈带你去看看你的新房间。”
“啊……不跟爸爸妈妈睡在一起吗?”
“阿姆罗是男子汉,怎么能天天跟爸爸妈妈睡在一起?”
“那妈妈可以每天睡前给我讲故事吗?”
“可以哦——”
安室透看着母子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上二楼,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
知昼的处境很危险了。
给沼渊己一郎递纸条的人知道她的存在,如果那个人是大和敢助,那很有可能在十年后认出她,就算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至少也会觉得眼熟。
往乐观一点想,大和敢助可能只是知道沼渊己一郎有个妹妹,但没有见到过她的模样。
但不管怎么说,组织还未对知昼发难,未雨绸缪,他们还是将沼渊夫妇和阿姆罗接了过来。
毕竟如果大和敢助重新查沼渊一家的事,他必定会查到群马,人走楼空让他无处下手,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法。
事情还可以拖一拖,但具体能拖多久,他不太清楚了。
fbi内有组织的内线,警视厅里面的两个都找到了却动不了……他现在有些怀疑前段时间同景光承诺过的组织快要覆灭的那些话的真实性。事态一点都没有好转,反而随着谜底的揭开,他们变得更加手足无措。八壹中文網
rum已经开始亲手调查毛利小五郎。他们这些一直以来都在组织威慑下小心翼翼地活着的人,柯南这些后来才被牵扯进来的人,已经变成一条绳上的蚂蚱,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或许……他愿意放下面子和原则……至少……应该有一次情报交流吧?
……
“先生,今天要去厄里斯福利院做演讲,这是最后按照您的意思改过的稿子。”
秘书将稿件递进降谷先生手中,后者拿在手中随意翻阅了几下,继而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角:“那走吧。”
身为外相的降谷正晃,已经为年底的首相大选造势许久了,大选前的一年是最紧张的时候,他得一切都小心翼翼才是。
“厄里斯福利院是天主教会的下的机构,除了那些孤儿之外,里面的职工和老师全都是天主教会信徒,修女和神父的信仰都很虔诚,您在闲谈中,注意小心用词和宗教禁忌。”
演讲过程很顺利,福利院的孩子都不大,小的三四岁,大的也不过不到十岁的样子,背后提供资金支持的天主教会显然很重视这家福利院,每年很多募资都会投入这地方。这里的建筑是大气的欧式复古建筑,尖耸的高顶夸张又华丽,最高处的钟楼每天都会定时响起悠远的钟声。
演讲结束后,他和神父闲聊着,顺着花园的外侧的人行道散步。
“请先生一定留下用午餐。”
神父胸前挂着闪闪发光的十字架,头顶稀疏的几根银发被风吹得飘飘荡荡。
“那是当然。”
降谷先生点点头。
树丛中,有人在唱歌。
寻着歌声望过去,他见到了一个金发小孩。
坐在花园中央的藤条秋千上,双腿轻荡着。
“追兔子玩的那座山
钓鱼玩的那条溪
现在还是频频梦见
不能忘怀的故乡
父母日子过得怎样……”
这首歌叫故乡,降谷零学会的第一首吉他曲,就是这首歌。
小男孩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走近,只是靠着秋千微仰着脑袋,看着透过树丛打下来的束束阳光,轻声唱着。
降谷先生走上前。
神父正想打断面前孩子的歌声,却被降谷先生摆摆手制止。
两人就站在那里,直到小男孩将最后一句唱完,他才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金发小孩听到声音,从秋千上一跃而下,转过身来,漂亮的灰紫色眸子眨了眨,面上却是冷冷淡淡的:“我叫1011。”
小男孩这样说道。
“我们福利院中的孩子一般都是以数字命名,这样如果哪天他们被领养,就可以由养父母给他们起名字了。”
神父解释道。
降谷先生愣在原地。
这个小男孩,跟阿姆罗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他很轻易的就能将两人分开。
阿姆罗时常是笑着的,天真又稚嫩的笑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腮上的软肉挤在一起,声音清脆又可爱,让人一见到就忍不住想过去抱抱他。
可是这个小男孩,面对着两个成年男人,而且是年长的长辈,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笑意,金发映着太阳光反射出浅浅的光辉,那双与安室透如出一辙的灰紫色眸子时不时眨一下,却满是疏远和警惕。
他很成熟,比阿姆罗要早熟的多。
他的日子应该也比阿姆罗要难过的多了。
阿姆罗虽然从小没有见过父母,但最起码是在沼渊夫妇的宠爱中安稳长大的,而这个孩子,却生在孩童众多的福利院啊。
降谷先生觉得喉间梗梗的,他轻咳了一声掩饰情绪上的异常,忍不住走上前,向小男孩伸出手——
“来,让爷爷抱抱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