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王朝,方木县西市刑场,午时。太阳高悬,晴空万里无云。只听“哗啦”一声,一桶冷水从苏维头上浇灌而下。苏维身体一阵痉挛抖动,便悠然醒转过来。同时,鼻中传来了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这里,是哪里?”
苏维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却见眼前人山人海,而自己的双手被绳索缚于身后,双膝正跪在地上。令他感觉到不自在的,还是身后绑着的一块长长的木板。而身旁,还有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形枯瘦,面无菜色。“哐当。”
木牌落地的声音响起,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赤膊壮汉拿起一壶酒,灌了一大口,然后“噗”地一下喷到了手中的钢刀上面。一道亮光升起,刀起,人头落。鲜血溅射到苏维的脸上,也让他打了个激灵。他侧过头去,看向地上。乞丐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剩下的尸体则自然向前倒地,鲜血如泉涌一般,从断脖处喷洒而出。而无头尸体的旁边排过去,还有五具无头尸体倒在地上,鲜血把暗褐色的砖石地面浸染得更加通红。这一幕被刚醒转过来的苏维收入眼底。“卧…卧槽啊…”苏维眼皮狂跳不止,心脏跳动频率越来越高,他只觉得口干舌燥。自己前世是某互联网大厂的设计总监,因为接到一个大项目,连续几天通宵工作,导致晕倒在办公桌上。醒来却已经出现在了这不知名的地方。霎那间,无数的记忆纷涌而至,脑海中无数的碎片融合在了一起。身体原主人是木方城外,小河村的一名普通人,与他同名同姓,而他的父母早逝,就只有一个爷爷,从小与他相依为命。少年从小便在村里读过几年书,天赋尚可。半年前,少年带着盘缠进入县城私塾读书,却被骗得精光,再无颜回村面对自家爷爷。于是便以乞讨为生。在随着一群乞丐于昨夜进入吴府之后,恰好目睹了一桩命案,被牵连进去,以至于被当成是邪教耳目,带到西市刑台问斩。小乞儿年方十六岁,因为亲眼看见同伴人头落地,所以被活活吓死过去,这才让苏维魂穿了这具身体。“大人,最后一名案犯已经醒来,是否继续问斩?”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赤膊大汉朝着身后一位身穿红袍,脸上留着长须的男子问道。长须男子看向了身旁一名头戴裘帽,身穿鱼龙绣服的威严中年男人。似在等候答复。而威严中年此时的微闭双目,正在养神,似乎对于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片刻后,威严中年睁眼。“邪教耳目,严惩不怠,斩!”
在片刻之间,他就已经决定了苏维的生死。苏维身后绑着的木板被抽出,扔在了地上,红色的木板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令”字。“噗”地一声,赤膊大汉用口把酒喷洒在了钢刀上,滴滴鲜血混着酒水一同滴落在地。赤膊大汉又开始举起了手中的钢刀。此刻情况危急,正值千钧一发之际,苏维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了出来:“我知道那妖女的样貌,我可以画出来!”
“且慢!”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然后钢刀已经斩了下来,赤膊大汉再想收手,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威严中年眨眼之间就弹出一枚铁珠,雄浑的内劲包裹着铁珠,向着斩落的钢刀飞去。钢刀直接被袭来的铁珠弹成碎片,洒落在地上。“呼…还好…”苏维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能保住性命,一切都好说。不然他将成为第一个原地去世的穿越众。“把他给我押上来,本督查使要亲自审问他。”
威严中年站起身来,口气中发出不容置疑的命令。“是,王督查。”
苏维被两个衙役押了上去,跪在了这位大人物的面前。“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如果还是如刚才一般的证辞,那么我便亲手送你上路。”
王督查双目如鹰般,紧盯着苏维。大有一言不合,便会以雷霆之势镇杀苏维。苏维整理思绪,思绪回到昨夜案发现场。他们这群乞儿于昨晚在吴府墙角附近徘徊,只为图得大户人家的一口残羹剩饭。“嘭、嘭、嘭,”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传来,他们心中好奇,到底是谁会在入夜时分敲响吴府大门。所以他们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到吴府正门处。谁料吴府大门正大开着,里面没有一个人影出现。他们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却发现里面到处是吴府中人的尸体,在他们的脖颈处,都有一道乌黑的手印,仿若是被活活掐死了一般。眼尖的原主却是看见房梁上闪过一道白影,从房梁上窜了出去,只留下一块黑斑。乞丐们发出惊慌的尖叫,极大的动静,引来了巡逻的镇妖司中人。吴府一夜之间被灭门,自然引起镇妖司的关注。他们这群乞丐,经过审讯之后,镇妖司与县衙没有得到丝毫有用的信息。李县令大怒之下,便判定为他们是邪教耳目,让他们明日问斩。苏维因为看见白影的供词,便被留在最后一位斩首。之前案发现场中闪过的白影,现在如同慢镜头回放一般,出现在了苏维的脑海中,那个残影在飞上房梁的瞬间,竟然还回头看了苏维他们这群乞丐一眼。正是这一眼,便让现在的苏维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这便是他穿越而来的优势之一,过目不忘。“还请大人给我一块木炭,一块木板,一张白纸。”
苏维没有丝毫犹豫,便开口说道。前世作为从小科班出身的艺考生,苏维掌握国画、素描、水彩、速写等基本功,人像描绘自是不在话下。“把这些东西给他拿来,各拿两份。”
王督查也不废话,直接就下了命令。不久之后,一个满头大汗的衙役便把这些东西拿了过来。衙役把这些东西轻轻放在了地上,码放整齐。苏维此刻一言不发,便拿着一块木板放在地上,然后把白纸铺在上面,他右手拿着一块木炭,开始在白纸上面描绘。只是寥寥几笔,便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头的轮廓。王督查双目紧盯着白纸上的画面,眼睛眯了起来。苏维直接蹲在地上作画,额头的汗水一滴滴的涌出,被他用衣袖擦去,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让他顾不得身体上的劳累。随着苏维的不断描绘,画面明暗划分,一个女子的头部雏形已经慢慢舒展开来。“妙极,妙极,想不到这小乞儿竟有这般技法,当真是闻所未闻。”
苏维的绘画技法,引起了王督查的极大兴趣。他是知道这群乞丐是邪教耳目的概率很小,但是并不妨碍他杀鸡儆猴。在这方木城,敢勾连邪教者,当诛。“若此人拥有灵根,成为奇门,便能为我镇妖司所用,以其丹青技法,必将大大提升小队战斗力。”
王督查此刻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内心却是不由自主地涌现出一些想法,起了爱才之心。奇门有四技,古琴、围棋、书法、丹青,其中论能力全面性,又以丹青为首。而苏维也是力求纤毫毕现,注重画面细节的把控,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已经把一个女子的容貌验证的画了出来。王督查以为到了这一步已经是完成,却没想到,苏维又开始用手指擦拭画面。就在他想要开口阻止的时候,苏维却抬头也不抬地说道:“大人不必担忧,此乃绘画技法之一。”
而后苏维又开始用手指擦拭一些画面上粗糙的细节,又用木炭加以描绘,试之更加准确生动。而围在隔壁的长须男子,却是脸色越加难看起来,他盯着躲在地上的苏维,袖袍下遮盖的手掌,确实慢慢握紧成拳。此刻,他对苏维动了杀心。“好了。”
苏维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白纸上,一个栩栩如生的青年女子形象,跃然于纸上,唯妙唯俏。“这便是那妖女的形象,虽然仅仅是一次回眸,却被在下记了下来。”
苏维回头说道。“竖子尔敢!”
长须男子再也忍受不了,因为这上面画的,就是他女儿的模样。长须男子一拳轰向苏维,一阵拳风扑面而来。在苏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掌,就已经把拳头牢牢握住了。“李县令,如此放肆,可是不好。”
王督查淡淡说道,但是任谁都听得出来,平静语气下暗藏的怒意。“镇妖司天火队听令,立刻封锁李家,不可放走一人。”
“是!”
人群中有十数位身穿鱼龙绣服的人应声道。“你李家,从今天起,接受镇妖司审查,如果真是清白的,我自会放你等离去。”
“反之,如果真查出跟邪教有联系,满门皆诛。”
王督查森然的语气,如同冰窖一般寒冷。李县令听闻声音,踉跄倒地,双腿发软。“是…是…”他哆嗦道。他确实是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跟邪教有所牵连,如果是真的话,怕是全家老少,都得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