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城的电话并没有挂断,只是双方全都陷入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场黑暗风暴,来的快,去的也快,只历经了短短几天。
可他和苏锦城知道,黄永康却为此,计划了将近两年。
回想一下,征兆早就出现了,从他第一次被人举报任职矿长期间做生意,那个时候,黄永康已经开始行动了。
只是苏锦城很快压了下来,两人也没有当回事,树大招风,眼红的人多的是,有人举报正常,谁也没往深了想。
黄永康本想一个一个解决,发现没那么容易,索性同时发力,两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打的他们措手不及,直到现在,还没从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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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么笃定所有事是黄永康所为,还是那句话,谁是最后的受益人,一定是谁所为。
县里决定出让矿场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而这些股份,全被黄永康拿走了。
电话那头,苏锦城似乎在喝酒,记忆中的他,是滴酒不沾的。
张国全握着话筒,久久沉默,他想说点什么。
“苏主任,若是没有矿场给村里投资产业一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国全,你别有这种想法,跟你没关系,对方费尽心思想要的是矿场,那不管最后怎么做,都改变不了眼前的现实,给村里投资产业,你做的没有错。”
苏锦城叹了口气:“不过也好,让我们提前认清了现实。”
“国全,矿场改制之后,你将不会再担任矿长,说到底,是我苏锦城对不住你,你等着,我要有起来的那一天,一定让你发财,一定……”
“什么狗屁走后门,什么违规操作,我不在乎那了。”
这件事对苏锦城的打击太大了,也让他变得绝望,以至于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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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个孩子一样。
“国全,你说,我为了平山县的发展,兢兢业业,我有什么错,为什么还抵不过一个小人的算计。”
喝了酒的苏锦城,声音断断续续,张国全认真听着他的唠叨。
他想到了以前,那时候的苏锦城,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啊。
他有着知识分子的远大理想,和绝大多数知识分子不一样,他不是空想,不是喊口号,为了实现平山县建设的理想,一直为此付诸于实际行动。
现在,全没了。
他的野心勃勃,他的豪情壮志,都在这一天烟消云散。
“苏主任……你保重身体。”
张国全先一步挂断了电话,电话那头的苏锦城已经喝醉了,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怔了好一会,直到杨建民扛着两把锄头,来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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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全,走,下地。”
张国全应了一声,接过杨建民肩膀上的一把锄头。
玉米长高了,地里起了不少野草。
杨建民喊他到地里锄草,这已经是连着第三天了。
张国全明白,杨建民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安慰他。
就像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锦城,男人之间说不出那样矫情的话来。
在这几天里,他没有去产业基地,没有去矿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曾经”的那些朋友。
矿场和产业基地的人来上门找过,他也选择避而不见,杨建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随即带着他下地干活。
在庄稼地里,迎着烈日,挥汗如雨。
杨建民话不多,他知道现在的张国全需要发泄,就像以前,照顾瘫痪在床的父亲一样,二十年,他唯一可以发泄的地方,便是跑到庄稼地里,一遍一遍挥着锄头,直到把自己累成一滩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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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极了,心里郁结的那口气,才能吐出来。
张国全坐在地头上,锄头随意的放在一边,抓起水壶大口的灌了起来,阳光下,凸出的喉结上下耸动着。
“建民哥,还是种地自在,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勾心斗角。”
杨建民不以为意,现在的张国全,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了。
他不相信张国全能安下心来种地。
“以后,有啥打算?”杨建民随口问了一句。
张国全沉默了,躺在地头的野草上,仰望蓝蓝的天。
“建民哥,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能有什么打算?矿场的人,希望他回去继续做矿长,产业基地的村民也希望他继续管理,可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杨建民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急,日子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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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日子那么长,平山县的未来已经不能被苏锦城掌握,那么杨家庄的未来呢?矿场的未来呢?
郑老叔来地头找他,没有别的事,纯粹是来看看他。
他被撤职一事,早已传遍了杨家庄,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起初,没人相信,认为和往常一样,有人嚼舌头,掰瞎话,就是谣言。
慢慢的,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
原先积极上工的张国全,现在却每天待在庄稼地里。
他们无法理解,明明之前一切好好的,哪怕后来隔离审查,可查也查了,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就突然被撤职了呢。
每个村民都感到惊讶,太突然了。
他们似乎习惯了张国全在的日子,不管村里有什么事,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找杨支书,而是要先咨询一下张矿长的意见。
记忆中,那个扛着锄头开垦荒地的倒插门,那个挑大粪下地施肥的勤劳汉子,如今一切似回归到从前,再次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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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他们只能感叹世事无常。
可惜了这么好的娃子。
“郑老叔,砖厂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们可以去找矿场的柳科长,她会帮着去解决的。”
事情已然到了这种地步,如果矿场还有关心产业基地的人,也就只有柳小禾了。
郑老叔一屁股坐在地头上,声音浑厚的说道:“国全娃子,咱没有输,我们商量过了,他们要是撤你的职,那产业基地就停工,不干了,让矿场白白投资,我看谁还敢接这个烂摊子。”
杨建民听出来了,郑老叔的本意,是在帮着张国全去和县里对抗。
他有六年不在杨家庄了,最初认识张国全的时候,还是一个人人看不起的倒插门。
六年过去,张国全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威望,不止郑老叔,村里的很多人,都在不遗余力的帮助张国全重返矿长一职。
产业基地对于村民有多重要,就不用说了,那是让他们脱离贫困,挣大钱的地方。
为了帮助张国全,他们竟然敢于舍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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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老叔,千万不能这么做,产业基地是村里脱贫致富的重要保障,当初矿场费了多少心血,说舍弃就舍弃,损害的是我们自己。”
郑老叔哪里会不明白,张国全费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让产业基地有了那么一点规模,真要舍弃了,对不起的是他张国全啊。
可是……唉,他只是太想做点什么了,眼睁睁的看着张国全被撤职,却又无能为力,他这心里不好受啊。
难不成,真就这样一辈子当个种地的农民?郑老叔替张国全感到可惜,他本该有着大好前程,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郑老叔来和他说这样的话,仅仅是不满张国全被撤职的一个小想法。
而矿场的做法,就更严重了。
黄永康来的那一天,矿场所有的工人站在门口,禁止黄永康进入矿场。
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对县里撤去张国全矿长一职的不满。
他们只认张矿长,别的人要想接管矿场,他们不同意。
城市工人和农民工人,难得的团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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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的时候,张国全正在和着昭阳,给一群鸽子喂食。
周生来东地喊他,没错,确实是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