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说可不说的!实不相瞒,长安君,大小姐,当时乌山上,我和弟兄们就只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有烫金的龙纹。”马铁霸想了想,说。
龙纹?
若非皇帝和太子,谁能用?
马铁霸细细回忆,说:“那龙纹,一看就是皇宫里的东西。我和弟兄们,虽然一路做着打家劫舍的营生,但从不与皇权勾结。所以,我当时便拒了。”
“依马兄你看,这黑衣人,可是一路?”陈昭君问。
马铁霸呵呵一笑,摇头。马铁霸说:“皇宫里的事,实在太复杂!寻常百姓都知道,龙纹只有皇帝太子才能用。可如今,太子和陈太傅都被贬谪去了江城,一条绳上的蚂蚱,难道太子还能派人来暗杀陈太傅的女婿!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的事!”
所以,主使刺杀长安君一事者,另有其人。
但会是皇帝吗?还是……皇帝身边,能盗用龙纹信封的权贵之人?
雍城,一处偏僻的客栈。
二楼的客房,一盏透明的灯火。临安王韩迅灯下拭剑,剑身透着寒浸冷光,那冷光一如临安王眼中的杀意。
“出手了?还失败了?还被抓了活口?”韩迅捏着冷剑的巨大手掌,手背上股股青筋,“云经熙这只狐狸!”
韩迅大掌一捏,剑身顿时这段,啪啪碎落。
霍青站一旁,低着头,实在不敢发言。
“霍青!云经熙一面与本王勾结合作,一面还要看他爹老子的脸色,还想本王与他不动声色地杀了云成熙!实在是想得美的妙的!云经熙不敢真的刺杀长安君,做做样子罢了!”韩迅的脸,铁青。
霍青拱手,道:“王爷,霍青愿意亲身前往。”
韩迅抬眼看着霍青,霍青能出马,十有八九也就成了。可是,霍青不能在这时候出马!如果,韩蓄还有命活着回到梁国的话,那时才是霍青出手的时候。
韩迅说:“我们留在雍城的时间不多了!且不管长安君的事,云经熙不帮忙,本王也能利用这个机会!等本王大张旗鼓将长安君迎接回国,本王得了功勋,百姓大臣中得了名望,那时再杀他也不迟。只有一件事迟不得!霍青,陈昭君那条逃婚密道,你可曾破解了?云飞燕是一定要抓回来的!不然,本王……天下之王,四海之王的颜面何在?”
霍青拱手答是。
而长安君已经连夜写了折子,给送皇宫里了。韩蓄在呈给老皇帝的折子里写到,他和陈昭君新婚燕尔,便有大胆贼徒,破门登堂行刺,他作为外臣,深感不安,惶恐罪过,肯定老皇帝体恤可怜的意思。
这个折子有意思了。
陈昭君率先看了。
陈昭君一面瞅着韩蓄那额头,森然的伤口刚刚止住血,一面打心里感叹。
韩蓄还请了一个老扑,年纪比陈福还大的,拿了折子,将那捆绑着的昏迷的黑衣人,一并送皇宫里去。
这回换陈昭君崇拜韩蓄了。陈昭君以为,至少韩蓄可以把那黑衣人死活拷打一顿,多少问出一点幕后主使的苗头。结果,人家韩蓄都懒待严刑拷问,浪费体力。
“长安君真就这么笃定,这事与陛下无关?”陈昭君站在床这头,问那头的韩蓄。
韩蓄亲自弯下腰,把床上那被砍破的枕头,烂翻翻被褥,都给撤下了。韩蓄又一副昏昏的,虚弱的模样,靠床头一歪。
“陛下如果要杀我,我活不过明天。”韩蓄说。
陈昭君也床头上坐下,一手撑着下巴。韩蓄说得对!可是,皇帝下旨抄了她陈家,这时事实,她无家可归,只能躲进长安君府避难,这也是事实。
韩蓄那眼睛已经微微地闭上,额头的伤口也是隐隐沁着血。
陈昭君终于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些什么金疮药,可外敷可内用的那种。但陈昭君就是记不起,桃子给放哪个箱子里去了。“诶!长安君府里,平时就没个什么伤药止疼药的嘛?”
陈昭君开口问了,也就后悔自己白问。长安君府,上下下穷成这样,怎么可能有这些玩意儿!
陈昭君看看韩蓄那疼得皱眉的模样,便点了个灯笼,要出门去院子里找几株铁线草。
这是王太医以前告诉陈昭君的方子。陈昭君小时候,活泼爱动,拿刀拿枪,一不小心搓块儿皮,豁拉出一长口子,总等着金疮药,那血也流的差不多了。王太医说,把铁线草采几根细尖细尖的叶子,嚼烂了或是碾碎了,直接捂伤口上,消炎止疼,愈合肌肤。多亏王太医这个偏方,陈昭君但凡外出蹦跶,挂了彩,却没留疤,一双手还是白嫩白嫩的。
这会儿韩小飞在休息。桃子陈福松林都在西边的屋子,统统把他们喊过来,就去找几根草叶子,也是麻烦。
陈昭君以前虽说是千金万金的大小姐,也是喜欢自己动手自我劳动的勤快人,尤其是这种时候。
陈昭君提着灯笼,从雪堆儿里刨出几株铁线草。
陈昭君把铁线草就近给嚼了,再趁韩蓄昏昏闭眼休息地时候,啪啦给他抹额头上。然后自己深藏功与名,另一头倒头躺下睡了。
当陈昭君呼呼而睡,那黑夜里,韩蓄悠悠睁开了黑亮黑亮的眼睛。“嗷呜!”铁牛萌呆萌呆地爬到床边,趴在脚踏上,撒娇。
韩蓄坐起,抬手一摸,摸到了自己额头上那一团绿糊绿糊的东西,送到鼻子边一问。一股铁线草的清香味儿,夹着陈昭君的口水味儿。
韩蓄看着韩铁牛。
韩铁牛也看着韩蓄。
陈昭君黑夜里还翻了一个身,嘴里咕噜噜几句梦话,不清不楚。
韩蓄眼看着,又给她盖上这唯一一床被子:“铁牛,你娘知道你爹是潜力股,可她还是不心动!”
“铁牛,女人是不是都这样,口是心非!她为我挡刺客,为我忙前忙后……都累得睡着了。她就真不怕夜里我会对她……”
铁牛害羞了,捂着眼睛跑自己屋里,孤独的团铺里,抱着自己睡了。
韩蓄还看着陈昭君,睡得深沉,睫毛微翘,嫩嘟嘟的脸藏在被子里,可爱得紧。
“说你狡猾,你又是这般单纯可爱!”
韩蓄把陈昭君搬过来,枕头扔一边儿,同一床被子里,暖烘烘地抱在一起,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