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正给顾知进准备四日后进贡院，要睡的被褥，坐垫，号帘一类东西。
顾知进独自坐在炕上出神，不同于之前在江南府参加乡试的时候，他这会儿只觉得心慌得很，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这时，顾凉从外间撩帘走进来，“娘，您让我备的银丹草和香囊都拿来了。”
叶氏直起身子，“太好了。”
她上前从顾凉手里把香囊拿来，放在鼻下嗅闻了一下，满意的交给顾知进。
“这个拿着，你大哥之前科考的时候，娘就给他带过。那号舍气味不好闻，若不幸随到那靠恭桶的位子，待上九天后几日必定十分难熬，你倒是若觉得难忍，就多闻闻这个醒神。”
顾知进放在手里掂了掂，“知道了娘。”
叶氏继续去收拾东西，顾凉慢步走到顾知进身边，歪头看了看他。
“怎么了三姐？”
“会试复习的如何？”
“还、还行吧……”顾知进含含糊糊的说道。
顾凉又道：“这几日邺京谣传你都听说了吧。”
顾知进拧着眉说道：“不知是谁要搞我，还是要搞镇北王，连累到我了……三姐，你不会真信那什么泄题的事吧！镇北王怎么可能让考题泄露呢。我又怎么可能拿到……”
他说话颠三倒四的，紧张的活动着指骨。
顾凉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道了句：“好好考。”
……
开考前一日晚，礼部尚书张和之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府上。
管家前来迎接，给他使了个眼色。
张和之不耐道：“又出什么事了？”
管家凑上前，低声说：“太子在书房等着您……”
张和之身子一僵，赶紧往书房冲了过去。
昏暗的烛火忽明忽灭，太子正坐在他书案后，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张大人。可叫孤好等。”
“给殿下请安。”张和之拱手作揖。
太子起身从书案后绕了出来，“明日就是开考前最后一天，孤思来想去，还是要来找你说些事情。”
他点了点桌子，“照例是那几个人，张大人应该还没忘吧？”
乡试刚过去没多久，张和之自然记得，“殿下放心，下官一直记在心里。只是此次既有考题，也不必下官多费心了吧？”
“那几个东西哪里记得住答案。”太子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他想要拉拢的，是那几个纨绔子弟的家属亲眷，才不是他们本人，这些人即便入朝为官，也只能做做走狗。
张和之已经做了几次，驾轻熟路，“下官明白了……只是这次还有镇北王一同监考，下官怕是……”
太子冷眼看向他，说道：“你只要让那个人，顺利把小抄带进去就行了。其余的用不着你多操心。”
“这裴聿做了主考官，对孤也不全是坏事。”
太子愈想愈开心，倒在椅子上说道：“这些日子邺京的传言，张大人没听说吗？有了裴聿他给孤背黑锅，孤的大事进行的就更顺利了……父皇还是迁就孤的，这皇位除了孤……还有谁能坐。”
太子哈哈大笑。
初九前一天，会试进场，贡院前挤满了考生，五城兵马司和京中京畿卫一同维持秩序。
叶氏和沛国公府的人都来送顾知进，叶氏将包袱送到他手里，还千叮咛万嘱咐。
顾凉有些心不在焉，四下漫无目的的看着，忽然看见有些眼熟的三人。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还有一个姑娘，正送一名白衣打扮的书生，往贡院内走。
顾凉只觉得眼熟，眯了眯眼正打算细看，叶氏喊了她一声。
“姣姣，阿进要进去了，你也同他说两句话！”
顾凉回过头，顾知进脸上的笑容有些紧张，“三姐，我一定给你考个功名回来。”
顾凉低低嗯了一声，催促他尽快入了场，再转头，已经看不见那三个人了。
初八过得特别快，贡院上下被团团包围住，九天会试结束前，无论如何不能开贡院大门。
考生心思各异，有买到了考题的，初八打扫完号舍就倒头大睡。
其余的人则是满脸苦相，无数愁云聚集在头顶。
初九，第一场试开始，考题陆续发放，那些买到考题的举子拿到试题，脸色顿时如鲠在喉般难看！
其余举子心情却豁然开朗。
他们虽买不到考题，但却听买到的透露过一些，可这一试的题，分明是一道也对不上啊！
明远楼上，张和之和裴聿站在楼边，管事登楼禀告：“王爷，一试考题已经全部发放完毕了。”
他将试题交给了二人各一份。
张和之拿到手，脸色当即就变了，手一抖，试题就落在了地上。
“这这这……这题目？！”
顾知进拿到试题当下就蒙了。
藏在袖子里的袖珍本本来十分烫手，眼下却寒的他心凉。
顾知进不敢相信，反复翻着试题，手不停的抖。
为什么不一样？怎么会不一样！！
他抓了抓脑袋，不要说眼前的试题他不会，之前反复背的那份假的，眼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顾知进咬着牙把试题推到了一边！
正慌的时候，脑中忽然想起赵鹏同他说的，似乎还有第二套方案的样子。
总之这只是第一天，顾知进推了笔墨纸砚，直接睡起大觉来。
第一天入夜，张和之满头大汗的回了他的临时住处。
辗转反侧，漏夜寻到了后厨。
翌日，粮食发放的时候，有穷乡僻壤没准备那么多食物的举子，走出号舍前来领取。
顾知进蓦地坐起，转了转眼珠，也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发放窝窝头的是后厨打扮的人，身边站着几名锦衣卫，框里的窝头都是掰开的。
顾知进走上前，后厨看了他两眼，摸了个窝头过去。
这时，锦衣卫领着一名身穿官服的人走了过来。
“这窝头做的不错。”
“多、多谢大人……”
许首辅弯腰从里头捡出来一个，两半拼在一起，比其他的头要尖一些。
许首辅一点点把窝头搓开，蜷起来指甲盖大小的纸露了出来。
展开一看，是第一道试题的答案。
后厨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