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惊愕,整个人如同中了定身咒,连眼都不眨一下。但慢慢地,却有泪水自他狭长的眼角滑落。
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多,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仿佛感觉到他内心的悲痛,安汐眼眶湿润。
其实当年失去母亲的她也和秦戈一样将所有的悲伤压抑在心底,即使是心里难受得快要爆掉,也会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
因为她认为流泪是那些内心懦弱而不坚强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可是母亲的葬礼上她看到有个年轻的母亲诱`哄她因摔倒而泪眼汪汪却死咬着唇不哭的儿子说,“宝贝,如果觉得痛就哭出来,哭出来就没那么痛了。”
这句话害她的眼泪一下子绝了堤。
而哭过之后心里虽然还是很难受,但脑海里却不会涌现各种各样悲观而绝望的念头了。
那时她才体会到,有时候哭出来未必就是懦弱不坚强的表现。必要的时候哭一哭未尝不可。
秦妈妈下葬的时间是傍晚,安汐打了电话给安逸说晚上没办法回家吃晚饭便挂了,也没说是不是明天回去。
其实连她自己心里都没底。
芊孜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而其他同学的电话在她换了号码后一个都没存,以至于没一个能联系上的,也不知道明天的假能不能请到。
葬礼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秦戈虽然还是一脸悲痛,但比起之前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
安汐离开时秦戈的小姑说要人送她,安汐还没来得及拒绝,秦戈已经拉着她走出客厅。
“秦戈,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用你送。”
见秦戈拉着自己走到院子里停着的一辆重型机车面前,安汐意识到他是要送自己,连忙拒绝。
“我不是要送你。”
秦戈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块抹布擦拭过机车座椅,然后将其中一个头盔递给一脸狐疑的安汐。
安汐傻眼——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不是要送她吗?那给她头盔做什么?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秦戈给她解答,“陪我去喝几杯。”
安汐一听秦戈要自己陪他去喝酒,立即摇头如拨浪鼓:“我不能喝酒,晚上还有事。而且也不会喝。”
秦戈望着她嗤笑,“你就这么怕你男人,连陪朋友喝两杯都不敢?”
“……我不是怕他,是真的还有事。”安汐垂眸支支吾吾。其实多多少少是有点怕傅谨言生气,不过她自己本身也不喜欢喝酒。
“那算了,我让我堂哥送你,我自己去喝。”话落作势要打电话。
安汐连忙阻止他,“喂,借酒浇愁愁更愁,你就算喝得再醉醒来还是要面对现实。”
“谁说我要借酒浇愁了?”秦戈翻身上了机车,“我只是想去喝两杯重新振作起来,你没时间我当然只能一个人去了。”“你确定真的只是喝两杯,而不是三杯四杯无数杯?”安汐狐疑。
“去不去?”秦戈懒得再回她,单手拍了拍后座。
安汐忖了十几秒,无奈的翻身坐了上去
欧式风格的酒吧内,精致的灯饰散发出的橘黄灯光将整个空间照耀得朦胧中透着一丝暧昧。.
安汐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望着身侧微仰起下颌再一次将酒杯里的酒搬空的秦戈,沉沉叹了口气。
看来不是所有男人说的话都能信,至少眼前这个男人就不行。
说好喝两杯的,结果呢?
这是第六杯还是第八杯了呐?
她知道他心里难受,可那又如何?难道喝醉了就不难受了?
连他自己都说越醉越清醒。
“秦戈,我要回去了。”她放下手中的高脚杯,血色的液体受到冲击荡上明净的玻璃壁然后缓缓滑落。秦戈看她一眼,迷离的目光有些茫然。
“安汐,你爱过么?”
安汐一楞,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问她这样的问题。
“你说爱是什么?是可以用金钱和前途来换取的有价值可言的物品么?还是一种可以帮助自己达到某种目的的道具?”
听他这么说安汐总算明白他刚才那个问题其实是在问他自己。
相恋的女友为了圆自己的出国梦和自己的前途抛弃了他,导致了他和他母亲长达三年的战争。最终以他母亲的离去告终。
这场爱情带他的伤痛是永世难以磨灭的。
与其说他那三年都是在怪自己的母亲,不如说他是在怪爱情太肤浅太廉价。
“好了,你回去吧,我没办法送你了,你要么自己打车回去要么叫你男人来接你吧。”说罢他又将注满的酒喝光。
安汐眉头一皱,忍无可忍地将他的酒杯推得远远的。
“秦戈,你疯够了没有!”酒吧里的音乐声很大,她拔高了嗓音吼他,却不料她开口的刹那音乐声嘎然而止,而酒吧里所有人都听到了她刚才扯着嗓子喊的那句话。
安汐尴尬地抬手挡住半边脸,抵挡那些或好奇或好笑的审视目光,眼角瞥到秦戈的嘴角似乎勾了勾,不由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把自己面前那杯酒递过去,压低声恶狠狠道,“喝吧喝吧,醉死你活该!”
秦戈摸了摸挺直的鼻梁,凤眸一眯,头往后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侧过脸来看她,“你这副凶悍的样子真像个凶婆娘,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喜欢你什么。”
安汐翻个白眼,刚要回敬他一句,一个清亮的女声入耳。
“我说是谁那么好兴致这么大声地跟男人调`情呢,原来是你呀。”
即使这个声音听到的次数并不多,但安汐还是能第一时间从这个夹杂着浓浓讽刺意味的尖酸嗓音中听出来人是谁。
真是倒霉,连上个酒吧都能碰到。
她心里腹诽,抬眸看向来人,脸上荡着和气的笑容,“姐,怎么刚回来就天天往外跑?是耐不住寂寞了,来这种地方打发时间?”安羽眉一横,怒道,“你嘴巴放干净点!谁耐不住寂寞了?今天可不是在家里,别以为还有人护着你,大哥可不在这。”
安汐嗤笑,“我为什么要人护着?被打的又不是我。”
她这一句提醒了安羽昨天被她扇的那一耳光。如果不是当时处理及时,依当时脸部红肿的惨状,怕是现在都还红肿着。
而即便是处理及时,她昨晚也无法出门和事先约好的一干朋友碰面庆祝,所以才把约会推到了今晚,没想到冤家路窄,刚来酒吧朋友还没见到却看到了这个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死丫头。
她怒视着安汐,目光转至她身边懒懒盯着酒杯的秦戈,等看清楚他的容貌时脸上的表情震了一震——好漂亮的男人。
秦戈察觉到她震愕的目光,眉头蹙紧,抬眸不耐道,“你妈没教过你别盯着男人露出饥渴的表情么?”
话一落,安汐的嘴角便狠抽了下。反观安羽,却气得花容失色。
秦戈转开眼,一副不想再看到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