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工地之后,吕政让丁若白开着他的车,他自己则坐在后排座位上。吕政表情痛苦地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自己已经把钱还给那些人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把自己的女儿归还过来。汽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后,丁若白忽然说:“我有个想法。”
吕政缓慢地睁开眼睛:“什么想法?”
“绑匪给你发信息的时候,两次提到了你和你的家人对他犯过的错,这或许是他潜意识的想法。”
“你想表达什么?”
吕政露出不满的神情。“这里的家人应该指的是你爱人何碧和你的父母。你仔细回想一下,你们有没有共同伤害过什么人?”
吕政听后烦躁地摸了把脸,摆摆手说:“行了,让我静一静吧。”
躺到家里的床上后,吕政才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件事。结婚以后,他和妻子连话都很少说,两人一起伤害过什么人的事基本不存在。吕政随后想到的是自己的母亲。印象中,母亲虽然市侩,但也算是比较容易说话的和事佬,和父亲相比她要温和许多,母亲应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相比较之下,父亲吕云鹤则比较跋扈,是容易得罪人的性格。难道真的让丁若白说中了?报复自己的人是因为父辈留下来积怨?想到这,躺在床上的吕政不由发出一阵冷笑。如果绑匪报复的目标真的是自己的父亲,那他真是在做无用功。小美出事后,他把这件事同父母讲了,他的父母反应都很平淡。两位老人不是一般的重男轻女,仿佛孙女小美和他们毫无关系。吕政不禁又想,如果自己不是男性,而是女性,父母会不会也对自己很冷淡?想到父母对小美的态度,答案几乎是一定的。吕政不禁为此感到后怕,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之所以得到父母的爱,仅仅因为他是他们的孩子。想不到,真正缘由竟是自己的性别!而他是男孩亦或是女孩,仅仅是个概率问题而已。这个想法冒出来后,他心中仅存的关于男尊女卑的想法迅速瓦解,他甚至觉得脑子里有重男轻女的想法,是一件十分荒谬的事,更因自己曾抱有这样的想法而鄙视自己,同时也更加地思念小美。小美来到这个家庭已经六个年头,却很少得到过父亲的关怀和爱。吕政不由叹了口气。一番感慨过后,吕政决定找自己的父亲谈谈。如果小美被绑架真和他当年的恩怨有关,父亲必须出面和他一同忏悔。下午三点左右,吕政驱车前往自己的父母家。途中他接到了薇娅的电话,对方表示今晚想找他缠绵,被毫无兴致的吕政拒绝了。来到父母家后,吕政直奔主题,聊起了和小美有关的话题。父亲漫不经心地打开了电视,似乎并不着急。母亲也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孩子找到了么?”
两人的反应让吕政大失所望,但他强忍心中的不快,坐到了父亲身旁,和他聊起了早年的经历。“绑架小美的人,是被我们伤过的人。那个绑匪想听到我们忏悔的声音。”
听到儿子的话,吕云鹤把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投到了吕政脸上。“被我们伤过的人,什么意思?把我也带上了?”
“爸!”
吕政用很重的声音叫道,“我想救小美,需要您的配合。”
“我怎么配合你?”
老爷子一脸的不高兴。“我刚才已经说了,绑匪是被我们伤害过的人,你好好想想这些年有没有伤害过谁,想到了就立刻告诉我。”
吕云鹤激动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混账东西,你把怨气撒到我头上来了?”
“我没有和你撒气,我只是想救小美!”
吕政的情绪也十分激动。“你想救你闺女就去救,我没拦着你吧?跑这数落我干什么?我都多大年纪了?强迫我回忆自己的不堪往事?你个混蛋!”
见老公和儿子都很激动,吕政的母亲万分激动,目光交替地看着两个人,不知道该去劝谁。就在这时,吕政突然扬起头,用手指着自己的父亲说道:“你说我是混蛋,你不是混蛋么?当初是你们催着我要孩子。结果孩子出生了,就因为小美是个女孩,从她出生到现在,你看过她一眼么?说过一句关心她的话么?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小美是女孩怎么了?不是你的孙女么?”
吕云鹤刹那间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浑身颤抖起来,用手捂住胸口,像是要按住从那里涌出来的什么东西,接着扑通一下坐在沙发上。“吕政,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吕政的妈妈用力地瞪了他一眼后,立刻朝自己的丈夫跑过去。吕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但他似乎并没有认错的意思,快步朝门口走去,逃也似的离开了。开车回家的路上,吕政越想越气,用手砸了两下车体,借此来发泄愤怒。重新躺回到床上,他用力地喘着粗气。不知过了多久,吕政的意识逐渐模糊。朦胧间,他听到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喊他爸爸。吕政焦急地睁开眼睛,发现前方有个模糊的身影,从轮廓上来看,很像小美。他大喜过望,立刻朝小美奔去,却突然见到一个彪形大汉提着一个电锯突然出现在小美旁边。“让你们当初伤害我,我今天也要让你们尝尝被人伤害是什么滋味......”说着,彪形大汉将电锯朝小美移去,耳边立刻传来电锯锯东西的声音。“不要啊!”
吕政在叫喊中惊醒,发觉耳边仍不时传来“嗡嗡”的振动声,这才意识到是有人致电。他拿起手机,发现是母亲打来的。吕政有些心慌,不会是父亲出事了吧?那自己可真的酿成大错了。他越想越怕,本能的想逃避,但如果父亲真的出事,他定会死在舆论的浪潮中,又能逃去哪里呢?吕政犹豫了好一会,才在忐忑中接到了电话。电话接通后,母亲先是说了一通抱怨的话,诸如“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怎么反过来这么对父母?”
,“我们这不是养了一个白眼狼么?”
跟着才聊起父亲吕云鹤。“我爸没事吧?”
“还没被你气死。”
“那就好。”
吕政放下心来。“希望你以后不要这样对我们,很让人伤心。”
吕政皱了皱眉:“嗯,我知道错了。”
“我这次给你打电话,其实还有一件事。”
“哦?什么事?”
“你今天不是提到你爸年轻时候伤害过什么人么?我想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