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伯。”笠老错身过去的时候,陆相安开口了。
他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回头。
陆相安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看看腿疾。”
闻言,笠老一愣,他回过头来看着陆相安,随即又把头低了下去。
他知道陆相安是温婉的女子,自幼生长的极好的环境下,没有他们的打打杀杀,所以从初见开始,他就怕自己面上的疤会吓到这个女子。
但他很快就发现,陆相安跟他交谈的时候面不改色。
“笠伯,叫安安看看吧,她的医术很厉害。”萧权景也道。
笠老便答应了。
他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老人,打打杀杀,为小主子萧权景操劳了半生,府上一般都暗卫都是他培养出来的,他这一生都没有娶妻生子,对于萧权景来说,他更似一个家人。
可他想叫这位在刀口舔血的小主子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家人。
萧权景本可以给他优渥的生活,叫他安心养老,但他闲不住,偏生要做王府的管家。
一个不善于表达的老人,看着就凶神恶煞的,他看似对陆相安很冷淡,但实则是怕自己吓到她,吓跑这个能给小主子带来家的人。
陆相安给笠老看了腿。
陈年旧伤了,应该是二十多年前处理不当留下的,平日里会阵痛,天气一冷一湿,便是整宿整宿的疼痛……
陆相安说的话都得到了笠老的确认。
他相信了陆相安的医术,陆相安想了想,给他开了几贴泡脚的药,叫他先用着,等她嫁过来,就能给他针灸治疗了。八壹中文網
听她说嫁过来,笠老发自内心的高兴。
一旁萧权景轻笑着把他揽进怀里。
陆相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不好意思的把男人的手甩开。
那夜,笠老去祭拜了云殊祺,也就是萧权景的舅舅。
他敬了酒,跟云殊祺说自己了了一桩心事儿,同样,也该是主子您,了了这一桩心事。
他说陆相安是个很好的女子,小主子以后跟她成婚生子,定然会美满幸福……
他请求云殊祺祝福他们。
—
三月中,战王府和陆家结亲的日子。
女子在婚前大多都是会紧张的,陆相安也免不了,昨日夜里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才睡着的,早上一大早天,天还未亮,陆相安就被柳氏叫起来梳妆了。
这梳妆颇为繁琐。
陆相安首先沐浴洗漱,洗过后瞌睡虫就醒了一大半,毕竟是自己大日子,陆相安也很上心。
身旁丫鬟婆子围着一群人,服侍着她穿上繁琐的嫁衣后,柳氏就开始给她梳妆。
那嫁衣里三层外三层的,还有朱缨宝饰加身,陆相安突然觉得在三月份成婚是个很明智的选择,这若是放在夏秋,她只怕是汗都要流几层了。
嫁衣穿好后,便是面上的妆容。
陆相安从未画过这般浓烈的妆,红唇鲜艳的好似她种下的红玫瑰,额上的花钿精点细描,呈富贵的牡丹花状,清透的眼眸在眼妆的衬托下变得娇媚可人……一个无可挑剔,处处精致的面妆。
这才是大婚之日,新娘子该有的浓烈。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柳氏一面给陆相安梳着新娘髻,一面念着。
她眼中透着慈爱,看着镜子里,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女儿,从今天开始,就是旁人家的了。
难免酸涩,柳氏念着念着,后面声音就哽咽出来。
陆相安连忙握住母亲的手,她也是心头微酸,但感觉是没有柳氏强烈的,古代妇人的思想便是这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她不这么认为,再怎么说,她还是姓陆,还是陆家人。
“娘,咱们只需分开三日,三日后我就回门了,回门之后也没那规矩了,我可以天天回来看你们,反正陆府和王府只隔了几条街……”陆相安轻轻拍着柳氏的手,笑道。
柳氏听到这里,破涕为笑,她拍了拍女儿的肩,道,“还天天回娘家呢,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媳妇。”
头发盘好了,柳氏把那顶凤冠戴在女儿头顶上,陆相安顿时觉得头上一沉。
陆相安瞧着镜中的自己,一个完美的新娘妆,从头到尾都是精致的。
外边传来响亮的鞭炮声,看来是迎亲的队伍到了。
柳氏去看了看天,东方泛出的鱼肚白渐渐变得透明起来,天色已然大亮了。
柳氏回来对陆相安道,“先吃几块糕点垫垫,等会礼节繁琐,省的饿了肚子。”
陆相安应下,小口小口的吃着糕点。
柳氏就在一旁嘱咐她,“嫁了人,就是他人妇了,旁人称呼你啊,就变成了萧陆氏……权景府上没有公婆,省去的那一份孝义,要用在丈夫身上,丈夫待你好,你也要谦卑恭顺……记得为娘教导你的,中馈后院,好生打理,与夫家举案齐眉……”
这便是古代妇人的思想,照料丈夫,管理后院,凡事做的井井有条,给夫家一个舒心的环境……柳氏知道女儿嫁过去不会受委屈,她那娇客对女儿好,很好很好,但是有些事情,作为母亲的,还是要跟待嫁妇说。
最后,柳氏又忍不住哽咽了,她轻轻抱住了女儿,道,“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也不要忘记,我的安安,还是陆家的人。”
片刻后,柳氏收敛了情绪,去了前厅。
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为首的男子一袭红衣,胸口还坠着一朵火红礼花,那鲜红削减了他几分的戾气,多了几分鲜衣怒马的意气风发。
能娶到心爱的姑娘,当真就跟打了一场漂漂亮亮的仗一样,叫人欢喜。
不,娶到安安,是他这半生以来,最为骄傲和欢喜的事情!没有之一!
在陆府前,萧权景勒马。
安安,我来接你了。
英伟如萧权景,也免不了在婚时紧张,无人看到,他勒马绳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从未这般紧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