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彤玉又惊又怒地从郑家出来。
巷子口停着辆马车,她的大丫鬟小红正在巷口焦急候着。
小红看到秦彤玉终于出来,忙小跑过来,略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薄汗:“姑娘,您怎这么久才出来。”
小红年有十五了,容貌并不出挑,只因她皮肤略白,看起来清爽干净些,这都是宋采菱千挑万选给秦彤玉的大丫鬟。
没办法,秦家的丫鬟少有容貌能拿得出手的。
秦彤玉也是在穿越后才发现自个被电视剧骗了,电视剧里随随便便买来的丫鬟都长得很好看,压根就是骗人的。
这年头的人大多营养不良,还有那病这病的,穷到要卖儿卖女的人家能养出啥样的孩子,多半都跟小鬼似的。
但凡长得好看点的,大多被人牙子先挑走了,随便学点技艺就是不一样的价格,多少人专盯着这人口买卖的生意,一般人家想用几两十几两银子就买到好看的丫鬟,那几率就跟中奖似的。
她身边也就小红容貌勉强带得出门,再好看点的,轮不到她这个庶女来挑。
秦彤玉瞪了小红一眼,将她在郑挽澜那儿受的窝囊气,全发泄到了小红身上:“关你屁事,你个当下人的,还敢管起主子来了?”
小红不由缩了下脖子,小声道:“姑娘,老爷虽解了您禁足,可出门前宋姨娘千叮咛万嘱咐让您早点回,老太太说了,几位爷快要参加乡试了,这时候谁再惹出麻烦,老太太就当真要分家了。”
秦彤玉呼吸一窒。
她三天前偷偷溜出门,还是被家里发现了。
她被罚在祠堂跪了一晚上,她爹心疼她,前日干脆求那老巫婆解了她禁足。
那老巫婆倒是同意了,只是放话谁再惹事,她就当真分家。
想到这秦彤玉就恨得牙痒痒。
要不是她爹穷,谁愿意跟那老太婆住一起,威胁谁呢!
她恶狠狠地瞪着小红,旋即猛地抬手‘啪’地一巴掌甩在小红脸上。
小红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她捂着脸,皱眉看向秦彤玉。
秦彤玉眼神像是淬了毒:“老太太老太太,那老太婆是你亲娘呢?你要还想过好日子,最好记得谁才是你主子,不然我打死你!不过一签了死契的奴才,也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小红放下手,神情莫名地看着秦彤玉,有些恼怒道:“我是签了死契,可我老老实实做事,姑娘凭什么打死我?姑娘若不想用我,我回去便求了老太太将我调走好了,免得碍了姑娘的眼!”
什么玩意!
目不识丁的蠢货。
死契只是不得赎回的工契,又不是可以随人打杀的命契,她哪怕被爹娘卖给秦家当丫鬟,可也是良籍呢!
毕竟她家老爷才是五品官,按朝廷规定,五品官最多豢养六个奴婢,秦家下人多都是良籍。
便算是奴籍,可也没听说哪个主人家能随意打杀奴婢的,便算奴婢犯了罪,也该官府来过问,大燕又不是没有王法,难怪二姑娘说三姑娘像是没爹妈养的野孩子。
大姑娘和二姑娘院里的大丫鬟都好生养着,这三姑娘就是跟旁人不一般,动不动就叫嚣着要打这个打那个,虽多都是嘴上说,但也太恶毒了些。
还真当自个是什么香饽饽呢!
秦彤玉微怔,旋即蹙紧眉。
她看那电视上死契奴才不都是能随便打死的吗?
为什么这小婊子不怕她?
小红又道:“还有奉劝姑娘一句,老太太是您嫡亲祖母,姑娘就算心里不敬老太太,也不该那样喊自个的嫡亲祖母,我言尽于此,姑娘好自为之吧!”
她满脸倔强说完,扭头走了,连马车都不跟了。
反正她怎么都是要走回秦家的。
三姑娘平日嘴上说着什么‘人人平等’,实则内心最是轻贱下人,就像她说的那什么‘又当又立的婊子’,素来不会让下人跟她同坐一马车的。
秦彤玉气极:“你走!你今儿走了,我明儿就把你卖了!”
“我文契在老太太那儿,可不劳姑娘费心。”小红头也没回地回了句。
她都想好了,她回家便去求老太太将她调走。
她老家是钱塘的,四年前就被老太太买到了秦家,还是上京后老太太见三姑娘身边的丫头没个像样的,才将她派去了三姑娘院里。
老太太素来对下人宽纵,她若去求老太太,老太太定能准了她。
真是受够了这蠢货。
秦彤玉瞪着小红的背影,眼神直冒火。
她小脸气鼓鼓的,原地站了半响,才怒气冲冲往巷口走去,上了马车,冲车夫吼道:“赶紧回家!”
“是。”那车夫老实应了声。
秦彤玉这才心里舒坦些。
……
沈家。
晚饭时,陆观又掐着点来了。
沈家晚饭素来是一同用,早饭和午饭倒是在自个院里,主要沈进和沈策都起得早,陆家人也习惯早起,只有沈清爱睡懒觉,大家也吃不一块去。
晚饭依旧在沈进的院子,没外人的时候都不用隔屏,六人在一张桌上吃。
沈清看向脸色微红的陆观,笑问:“陆伯父,在我大舅那儿没喝好吗?”
陆观两手叉腰坐到紫檀圈椅上,一脸不高兴地吹了吹胡子:“你大舅今儿好不容易大方一回,拿了坛莲花白出来,结果被俞焕那老贼给倒去大半,我压根就没喝上几口。”
沈清不由失笑。
萧恒虽给她送来二百坛酒,其中莲花白就只有二十坛,还是一斤装的小坛,她只好给大舅、陆观和俞焕一人分六坛。
陆观也够抠门的,自个的酒不喝,近日时常去王家蹭酒喝。
一旁坐着的沈进和沈策也笑了笑。
董婧姝和陆佩华满脸无奈看着陆观。
沈清看向一旁星儿:“星儿,你去我库房将那两坛莲花白拿来,给陆伯父喝。”
“哎。”星儿笑着应了声。
陆观顿时开心得像个孩子:“还是你这丫头心疼我。”
旋即又大方地看向旁边的沈进:“今儿你有口福了,一会儿陪伯父喝两杯。”
他也是知道沈进不好酒,这才不肉疼,换作俞焕在,他得让沈清私下悄悄将酒送给他。
沈进笑着点头:“是。”
沈清看着陆观:“陆伯父,今儿承恩侯于纬来了,说他家有个大侄子,来年开春要参加会试,想求您抽闲指点一番。”
陆观又扭头看着沈清。
半会,他抬手扶了扶下颔飘髯,说:“我近日也在想这事,打算办个私塾。”
前几日沈家招了两个幕宾,一个叫贺有名,年有三十三,一个叫魏奇材,年有三十五,两人同来自江西吉安府,同是三年前的上一科举人,但两人都没参加上一科会试,是直到宁王大定天下后才结伴来京的。
两人都是耕读之家,家中算不上穷,但也不富裕,这么大岁数的举人,那师门也是不太有名,跟朝中大官也连拐弯抹角的关系都攀不上。
沈清见两人出身还挺干净,就留下用了。
再则两人也都算人才,毕竟江西是除了京直隶和浙江人口最多的行省,那乡试竞争也怪激烈的,两人以白丁之身考过乡试真心不容易。
这两位得知沈家有陆观坐镇,差点想倒贴进门,只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偶尔能得陆观指点指点。
陆观倒也不吝啬赐教,这几日甚至主动找上两位指点下学问。
沈清眨了眨眼:“办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