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萧直直看着那檀色长衣的公子走远。{(八{一中文w)w}w>.)8)1]z〉w}.>com
下瞬转步跟了上去。
城门前的晓春小雨中,还未进城的路人不由看着那牵着小姑娘入城的俊秀公子轻声议语道:
“那公子长得可真是秀美。”
“是啊,小丫头好福气。”
“说的话虽浮夸,可那声音真是好听。”
“是是,声音着实好听。”
……
城门口几个衙役忍不住对捂着肚子还在闷哼叫痛的录事大人道:“大人我们着了他的道,已经过来跟您说了那人不简单……”
“饭桶!”摇椅里的人撑起身来一声痛喝。
“啊!”
突然一旁那先前盘问的衙役大叫一声,吓得刚撑起身的从官录事腿一软“啪”的一声又摔回了摇椅里。“要死啊,突然喊什么!”
那衙役立时缩成了一团:“不……不是,大人……那个……小的刚刚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什么事!”
“他的声音……”
……
“小娘子有没有什么要投靠的亲友,为夫送佛送到西,领着你去找好了。”檀衣公子将那小姑娘牵到城内一条街巷的一角,俯身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眯眯道。
那小丫头转头张望了下,见四下无人,“啪”的一声拍掉了檀衣公子捏上来的手:“谁是你家娘子!你这变态!”言罢一脸嫌恶地甩开檀衣公子牵着自己的手。
“还亲了老子!你们一群瞎了眼的汉人!要不是看你帮了老子第一个咬死你!离大爷远点!”
“……”
那模样俊秀的公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娇小可爱的小姑娘……哦不应该是小子,用力地抹了把自己的嘴,甩上包袱愤愤地离去:“汉人果然可恶,说好的可以内迁实际上这样刁难我们羌人……男的还这么变态……”
那檀衣的公子整个人都陷在了阴影里。
呆呆地看着那小子走出巷子,行之已远,还回头来朝他啐了一口:“老子长这么大还没亲过女人!就被你给亲了!你这变态给爷爷记着!”
待得那小小少年走远,一人靠在巷子口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檀衣公子回头来哀怨地瞪了一眼身后的人:“我说公子跟着我做什么,原来是等着看笑话。”
靠在巷子口的人压了压头上的箬笠,忽道:“我并不曾听过阁下的声音,你应是记错人了。”顿了顿,身披蓑衣的人朝他望来:“你应知在下为何会跟随过来了。”
云萧原以为他会有几分震色赧色,下瞬却见面前之人微一愣后,满面惊喜。
“是你!”
那日回寨途中于客栈后方林野里听到的、与自己语声全然无异的喃语,原来并非幻觉。
云萧直视面前之人,不由几分惊奇。
那檀衣的公子终于意识到自己还在用着对方的声音说话,脸上浮现几缕薄红,霍然间竟似有几分扭捏。微低头道:“公子都站在我面前了……我这便换个声音……”言罢紧声咳了两句,下瞬开口,便又是先前夜间在客栈外相遇时的语声:“公子,再遇即是有缘,盛宴幸会!”
云萧见他目中含喜,大方诚挚,且对自己似有些莫明的热情,不禁也收了几分疏离之意。抬手拱了拱道:“宴公子是么?在下云萧。”
他面上更喜,当即扬声唤道:“云萧公子。”
“宴公子是谁的声音都可以模仿么?”
他几步上前来,语声好不恣意:“是啊,但凡我听过的人声皆可以模仿!不信你听。”
云萧还未应声,便见他像模像样地朝着自己大声啐道:“老子长这么大还没亲过女人!就被你给亲了!你这变态给爷爷记着!”
云萧会意,正欲称赞。
恰遇一妇人牵一小童走过,张着嘴对他俩侧目而视。
“阿娘那个大哥哥说……”
“快走快走,阿宝莫要跟着学坏!”
两人面面相觑。
下一瞬云萧转身垂,盛宴却禁不住笑了起来:“哈哈……”
长街小雨,草色如烟。
盛宴笑道:“云萧公子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喝酒赔罪。一为借你声音一用之事;二为方才污你声名之事。”
云萧迈步走出小巷,语声已宁:“不介意,只是在下还在找人。”
盛宴信步跟随在他身侧:“找人?是亲人、朋友还是……”
“只是受人之托。”
“那你不妨和我说说,我长年在外游历,赏玩胡光山色、品鉴风土人情,去过各种各样的地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此人若有什么特别之处,我兴许还记得。”
云萧闻言驻步,微蹙眉道:“我要找的这人,二十五六,身高不俗,长年游历在外,惯于与狼为伍……”
“你说的莫不是申屠烬?”
云萧一怔:“宴公子当真见过他?”
盛宴扬唇笑道:“何止见过!他是我结义兄弟,我与他皆好赏玩山水,他上月还与我一道在客家土寨做客,我此番来天水郡,便是经他推荐来尝一尝这天水郡独有的‘天水呱呱’!”
“那是何物?”
“我也不知啊,便是听这名字好玩儿,便被他引过来了。”盛宴兴然道:“云萧公子不若和我一道找家酒楼去尝一尝,顺便我与你说说他近来的行踪……你找他可是有事?”
云萧点了点头,跟随身旁之人行往长街尽头的一家“天水楼外楼”。“他家中有事,我受人之托寻他回去。”
盛宴只是哦了一声:“是这样。”
两人边行边走,云萧侧目望他:“他是关中有名的驯兽世家申屠家之人,此事宴公子可知?”
盛宴随口道:“这天下姓作申屠的人可不多,我算是知道吧,只是我这人对江湖中事实在没什么兴趣,不想管这些……”
云萧敛目而静:“若是这样,是云萧冒昧了。”
盛宴灿然一笑:“无妨无妨,江湖也罢,比不过志趣相投的知己好友……云萧公子,请。”
“宴公子请。”
……
洛阳,皇宫外的行宫别馆内。
端木孑仙端坐于长廊下的木轮椅上。
身前院中,桃花盛开,落英缤纷。
长廊曲径,白衣之人闻踏来脚步声,语声已叹。
叶绿叶抱剑道:“已将李总管送回,皇上只交待他送来些吃食用品,仍无会见之意。”
端木孑仙沉声道:“来此已半月,我屡屡求见,皇上皆不正面回应,更不相见,如此下去,只怕文大人凶多吉少。”
叶绿叶面色亦是寒肃:“文墨染被关押进死牢据闻已有月余,皇上虽未见师父,但也未将文大人判罪定刑,就一直这样关押着……以往死牢内的犯人至多呆个十日。弟子实在不明皇上意欲何为?”
“朝廷有明令,官员不可私自与江湖势力有所牵连勾结,否则按谋逆罪论处,当诛九族。”端木孑仙轻声念了一句,平声道:“此次户部尚书向皇上参本,我听李总管念来,所列之事可谓样样属实、罪证确凿。如今为左相之事向皇上求情的人,都可算是蔑视朝廷这一明令……为师也不例外。”
叶绿叶一震。
“法度面前,皇上难以一意孤行,恐为史官垢病。因此才叫为师在此别馆久候,其实也是有心叫为师知难而退。”轻声一叹,端木续道:“只因他也是有心无力。故而才不愿相见,只得一直将此事这么拖着。”
叶绿叶心下不禁一紧:“如此下去……”
端木语声亦是一忧:“众皆知文大人身子羸弱,如此下去,只怕将于狱中危矣。”
叶绿叶霍然怒道:“这个娄林!弟子护送文墨染归京时便于路上屡遭他杀手,若非是弟子在侧,文大人早已死在他行刺之下。”
端木孑仙肃然:“你怎知行刺之人是他?”
叶绿叶道:“其中一人被我逼问说出,下一瞬便为人灭口,弟子有感他所言是真。”
端木目中微有惑:“文墨染回到京师不久便因与江湖势力勾结而被户部尚书参本,李总管与我道户部尚书实是受右相指使,若如此,右相娄林已有朝廷明令这一筹码可对付文大人,又何必于途中设伏行刺?”
叶绿叶一愣:“师父的意思,这两件事不会是娄林一人所为?”
端木闻言静了少许,却又摇了摇头:“为师信你之言,李总管亦无理由说谎,此两件事应当皆是娄林所为。”
“那师父方才所说……”
“为师只是觉得……”端木顿了一瞬,续道:“或许是在行刺未果之后,娄林才得知了文墨染与惊云阁暗中牵联的信息和证据……”
“右相与左相素来不和,娄林想对付文墨染已久,若是突然得此筹码真可谓有如神助。”叶绿叶肃道。
端木沉忖少许,静望远处空茫:“便如你所说,右相此次能指使户部尚书将文大人参入狱中,极有可能是有人相助。”
叶绿叶面色一冷:“如师父所言,看来并非仅是朝廷官斗这一层了。”
端木轻轻颔:“文大人入狱,受到查抄的除了相府上下,还有的便是……”
叶绿叶握剑的手一紧:“与之牵连的惊云阁。”
蓝苏婉霍然快步行来:“师父!不光徐、扬、冀、兖几州的惊云阁阁点被朝廷暗中查封,便是大隐于市向来不为人所知的这洛阳城内最大的余老茶馆都被封了……”蓝苏婉目中有显而易见的急切:“余老是阁中长老之事一直极为隐秘,想不到如今也难得幸免……我用尽法子也打探不到梅大哥的下落,文大人极有可能便是阁中人皆了然于胸但从不提及的那一位副阁主,我知梅伯父除梅大哥之外还收过一名义子,想不到竟是当朝左相……梅大哥幼时便将义兄视为亲生兄长,若文大人当真出事,梅大哥绝不会坐视不管。”眼中蓦然微湿,蓝苏婉咬唇忧乱道:“如今境况连师父都毫无办法……我只怕梅大哥忧心文大人的身子在狱中撑不住,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端木闻言半晌未语,久久,低头望向院中零落的桃花所在。“于今之法,设法保住文大人的性命为重。”椅中的人抬头来安静一瞬,慢慢道:“你俩与我入死牢探望文大人境况。”
叶绿叶与蓝苏婉皆是一震:“师父?!”
叶绿叶道:“死牢唯死囚可进,其他任何人不得入内。皇上不会答应师父进去,否则右相的人便也可寻理由进去,文大人便将更危。如此师父必难得到皇上应允……”
端木点了点头:“确是如此,但为师势必得去。否则,文大人若死于狱中,便再无一丝转圜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