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之上骤然安静。
所有人都看向凉帝,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包括黎晚晚。
她要出行前去南祈,若是有命回来也得三个月后了,她本该这些时入宫多陪陪父皇,可她又怕会让父皇心头难受,终究还是没去。
她急于从萧国公手中夺兵权考虑的便是若她走了,君九离也不在朝中,萧国公会联合萧后黎承承逼宫。
黎晚晚能做的便是夺去这个不安的因素。
她无言的看向凉帝,凉帝也在看着她。
一片沉寂后,凉帝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一般沉声宣布道:“长公主此行为了北凉,也为了万千百姓,朕深感欣慰。”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长公主聪慧仁德,爱民如子,朕有意立长公主殿下为储,待长公主回到凉京之日,授金印,行大典!”
话音落下,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席上众人表情纷纷带着不可置信。
只有黎晚晚虽也震惊,却很快平静下来,她知道凉帝此举的用意。
册立为储,等于给她上了道护身符,南祈若真有心吞并北凉便不会杀了北凉的储君。
否则便是师出无名,遭天下人唾弃。
黎晚晚眼睫微颤,起身行至凉帝面前俯身跪下行了个周全的礼数,“儿臣遵旨。”
直到黎晚晚领旨谢恩,席间的各位大臣才从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
殿内立即哄闹一片。
“陛下!万万不可!”
“三思啊陛下!”
“北凉立国至今,从未有女子为储的道理!”
抗议声顿时响彻大殿。
众位大臣哪还有饮酒的闲心,一个个全都从席上站起,而后匍匐跪了一地。
这样的反应黎晚晚并不意外,这些大臣她早得罪光了,若他们不反对才不正常。
可让她意外的是,本应该反应最大的萧国公却淡漠的坐着一眼不发,没有跟大臣们一起反对,脸上也找不到半分惊诧的表情。
就好像他一早就知道凉帝会立她为储似的。
“张和。”凉帝对众位大臣的不满之声充耳不闻,连忙下旨:“散席后你就去拟旨,昭告天下!”
张公公恭敬的应下:“是。”
凉帝的当机立断引起朝臣们更加激烈的反抗,甚至有几名大臣又拿出了以死相逼的那套。
“臣食君俸禄,自当冒死相谏!”御史台秦陵站了出来,“立储事关国运,北凉绝不能交到一个女子手中,请陛下收回成命!如若不然,我等唯有以死明志!”
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跟随。
一时之间,秦陵的身后站了数十个大臣,一脸愤慨频频数着黎晚晚的罪行,就差一句女子掌国祸国殃民没骂出口了。
凉帝只觉得头疼,他是仁君,所以这些朝臣总拿出那一套逼迫他,便是看准了他不够狠,下手不够果断。
往日这一套十分奏效,可今日,凉帝不打算退让。
否则他的晚晚此行焉有命在?
若想日后顺利执掌朝政,黎晚晚就必须能处理这样的情况,于是,他当起了甩手掌柜,一拂衣袖便抽身离去,只留下寥寥数语。
“晚晚已是储君,此事你来处理,朕不管了。”
话音落下,那抹明黄色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宴会之上。
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大臣。
黎晚晚淡漠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的脸上,问道;“各位大人当真是想,以死相谏?”
她死字咬得极重,仿佛下一刻她就能毫不在意的下令杀了他们。
众人默默的交换着眼神,他们不想死,但也不想从此听一个女子号令,特别是黎晚晚。
短短时日她就将北凉搅得一团糟,先是抄了相府,又是逼迫他们这些大臣出银子,听说就连黑甲军的左右两位将军都被她杀了,尸体至今还挂在校场之上。
这样的人日后若是登上帝位,他们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眼见他们不是真的想寻死,黎晚晚冷冷道:“各位大人看样子也没心情在此欣赏歌舞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她看向君九离;“啊离。”
“奴才在。”
“一盏茶后,殿内若还有不愿离开,非要以死明志的,斩!”黎晚晚语调冰冷,毫无商量的余地。
说完,她也不去看各位大人的表情,径直走出了大殿。
君九离轻拍了拍手,立即有一队厂卫从外头围进殿中。
俨然是要将长公主的命令执行到底的意思。
众人神情紧张的看着这些厂卫,却没人先一步离开大殿。
方才信誓旦旦说要以死明志,如今真要死了,说不怕是假的,可偏又扯不下这个面子。
还是萧国公饮下手中那杯酒后轻飘飘的说了句:“陛下说的是,长公主回来后才行册封大典,诸位何必如此着急。”
言下之意,黎晚晚没有命回来。
众人恍然大悟。
萧国公背着手,一眼都没看向一旁的君九离,率先走出大殿。
不多时,原本慷慨激昂的大臣们也跟着萧国公陆陆续续离开。
殿内此刻就仅剩下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存在感的黎镶。
直到殿内已空无一人,他才起身离去。
而他原本坐着的席面之上,赫然用酒水留下了一个‘死’字。
......
黎晚晚没有走远,她独自坐在宫门口的马车上等着君九离。
不多时,君九离便从宫道而出,掀开车帘入了马车。
“公主不问问奴才今日杀了几名大臣?”
黎晚晚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眼皮都没抬,“一个也没有。”
君九离自然的接过黎晚晚冰凉的手往自己怀里塞,“可奴才却希望能将他们都杀了。”
黎晚晚一怔,抬起头来看着他,“就因为他们不愿意让我当储君?”
君九离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身为臣子,却一而再再而三要挟天子,他们确实是太闲了,本公主走之前得给他们找点事做。”
“秋闱中榜的学子如今应该已入京了,明日将中榜学子前三名寻来,我要见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