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军中尚有多少口粮?能支持多久?”
命宿卫将伯噽带下去重打三十军棍后,庆忌又把目光放在孙武的身上。 孙武闻言,默默的盘算了一下,回答道:“大王,尚有粮食不到四万石,最多供给我军十日左右所需。”
出征在外的士卒,一个月的口粮大约三石三斗左右。 联军的将士来自五湖四海,但仍然是以粟、稻为主,再加上一些野菜熬制的汤,条件很是艰苦。 除了高级将领外,很少有肉食,除非杀马,这也导致,士兵需要通过大量的食物来维持一天的消耗。 这不能与现代相比,毕竟现代食物油性充足,人体需求的热量很容易满足,所以吃的少。 吴国的一石,大概就等于现代的三十斤,所以推算下来,吴军士兵一天口粮基本在三斤左右。 而现在,前线的联军将士还有四万余人,仅一天就要消耗十二万斤的粮食。 也就是联军每日要消耗四千石口粮! 这可谓是一个天文数字! 还是保守估计! 因为不但是将士,战马也需要吃大豆、干草,甚至是粮食来补充能量。 “十日?十日之内,我军能否攻下随城?”
庆忌皱着眉头道。 没有人敢回答庆忌的这句话,即便是孙武、伍子胥都不敢夸下海口。 因为在清发水一带,被楚军焚毁的不止是粮草,也有各种各样的器械。 在粮秣辎重都得不到补充的情况下,联军想在十日之内打下随城,根本不可能! 这个时候,伍子胥沉吟片刻后,说道:“大王,后续的第二批粮秣辎重,至少需要一个月后,才能运抵前线。”
“远水解不了近渴。此等燃眉之急,臣以为我联军可就地取粮,从附近的楚国城邑征粮!”
“不可!”
伍子胥的话音刚落,蔡侯申就连忙站出来劝阻,道:“大王,御史大夫此言差矣!”
“楚国连年征战,各地的楚人早已被掏空了家底,元气大伤,连最基本的口粮可能自己都养不活。”
“若是我联军再征粮,恐怕……” 蔡侯申没有说下去。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蔡侯申固然跟楚国有仇,但是他痛恨的是楚国的君臣,是已经死去的令尹囊瓦,而非楚国的黎庶,不是楚人! 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 楚国多年来穷兵黩武,从去年伐郑的战事开始,战争就一直没有消停过。 楚国不但是青壮年劳动力被抽调一空,就连家家户户的粮食,也被征调走,仅剩的一些口粮,勉强足够他们存活下来而已。 这个时候,倘若联军在楚国各地征粮,无疑是将楚人逼上了绝路。 这会死掉很多楚人! “蔡侯,难道你要坐视我联军将士忍饥挨饿,最终为楚师所败乎?”
伍子胥嗤笑一声道:“楚人,仍旧心向楚国,不值得同情。”
伍子胥是真的狠! 根本不将各地楚人的死活放在心上! 蔡侯申咬了咬牙,瞪着伍子胥道:“我联军乃是堂堂正正的王师,是正义之师,岂能干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荒谬!”
伍子胥不屑的道:“事到如今,我军岂能有妇人之仁?”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满口仁义道德,成不了大事!”
“……” 蔡侯申想回怼伍子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毕竟,现在联军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 要么纵兵劫掠,从楚国各地就近征粮,要么就选择撤退,解除随城之围。 随地靠近唐国,但是以唐国这一己之力,怕是养不起这么多的人马。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跟伍子胥说的一样,就近征粮。 因为联军一旦撤退,届时随城里的楚军必然趁势杀出。 到时候等待联军的,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容寡人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这一次,庆忌并没有当机立断,而是挥了挥手,让众将退下,自己则是闭目冥想起来。 是去是留,皆在庆忌的一念之间。 两个选择让人难以作出有利的判断。 为了攻陷随城,彻底消灭楚军的主力的话,联军必须要纵兵劫掠楚国的各处城邑,将那些楚国黎庶仅存的口粮搜刮一空,看着他们被活活饿死。 这样做所导致的后果,无非是楚人更加仇恨吴国,不死不休,为吴国未来统治这一片楚地埋下祸根。 遗患无穷! 而选择撤退,明显会沈诸梁抓住有利战机,然后一战而灭联军。 两个选择的不同之处,在于一个是长久之计,一个是眼前的利益。 一个是杀鸡取卵,一个是竭泽而渔! …… 夜半三更。 庆忌的寝帐中,仍旧是灯火通明的一番光景。 只见吴王庆忌躺在自己的行军床上,辗转反侧,实在是难以入眠。 春秋时期,不同于后来的乱世。 倘若将庆忌放在东汉末年,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抢掠各地黎庶的口粮,以养活自己的军队,打赢这场战争。 但是,现在是讲究大义名分的春秋时代。 大争之世! 人们的道德素质还有一定的底线,至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选择让自己身败名裂。 庆忌也想维持住自己的人设,对于楚国的黎庶秋毫无犯。 不过代价太大,可能会让吴军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 当然,这样的代价吴国也能承受得起。 只不过庆忌这个联军的统帅难免会威严扫地,造成无法挽回的效果。 现在的庆忌是左思右想,权衡利弊,都没有琢磨出一个对自己,对吴国都更为有利的抉择。 “大王,大司马求见!”
这时,寝帐外边响起一名宿卫的声音。 “让他进来。”
“诺!”
不多时,仍旧是顶盔挂甲的孙武,就亦步亦趋的进入寝帐当中,朝着庆忌躬身作揖。 “大王!”
“长卿,不必多礼。坐!”
“谢大王。”
孙武旋即来到一边的蒲团上,跟庆忌对席而坐。 “大王可是还在为我军粮道被截,粮秣告罄之事而烦忧?”
“正是。”
庆忌摇摇头道:“长卿,实不相瞒。别看寡人今日在众将面前,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其实,寡人也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