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青山中学最后一声铃响起。
饿了一下午的中学生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老师们上了一天的课,也累得不行。
几乎是前脚学生刚走,后脚也离开了学校。
偌大校园眨眼就变得空荡荡的。
办公室里,马会计正在小心检查着保险柜有没有关。
确认关了之后,他才把钥匙挂在脖子上,对着保险柜发了好一会儿神。
保险柜里可是装了全校学生下个学期所有的学费哩。
马齐拿着公文包准备走。
却不想,办公室门突然被踹开。
进来了好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
为首的那个身材矮小瘦削,一条卡其色西裤松垮垮耷拉着,瘦削的肩头上套着件白色衬衫。
一头黄毛全部梳在脑后,露出额头一大片化脓的青春痘。
马齐见状,下意识就想往后门跑。
梁宾带人堵住他,“想跑?”
“你……想干什么?”
高河抽出一包中华,叼了一根,余腾立马点上打火机。
“哟哟哟,马会计,马老师,您别哭呀,您怕什么呀?”
见到自己昔日的数学老师,高河虽这样说着,嘴里却半分尊敬都没有。
马齐从小就在镇子里长大的,对于这位少爷的恶名,那是如雷贯耳。
而且这位高河还曾是他的学生呢!
他想起高河曾在这所学校里干过的那些事,吓得提心吊胆。
他马上就想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他们青山中学每到期末的时候,就会提前收取下个学期的学费。
这样就可以避免下个学期学生辍学,而引起不必要的亏损。
事实证明,他们青山中学也正是因为这一举措,打败了镇上其他学校,至今都还没破产。
“高……高河,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问问马老师有没有烟灰缸而已。”他抖了抖烟灰。
“没有……”马齐的办公室没有人会抽烟,他自己也不会。
高河嘴歪了歪,“哦,没有烟灰缸的话……那就借马老师的手用一用咯。”
他说着,就把燃着的烟直接摁在马齐手心。
马齐惨叫一声,即使痛得手颤抖,他也不敢躲开。
“痛痛痛!高河……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都给你!”
高河露出鄙夷的冷笑:
“噢,马老师你应该再挣扎一会儿的,毕竟为人师表得处处以身表率不是……”
他说着,又把没燃尽的烟头重新摁进马齐手心里。
马齐痛得脸扭曲成一团,说不出话来,也不敢说了。
高河这才满意露出笑容,扔掉烟头。
他又让余腾点了根烟,重新吸了起来。
马齐捧着那只烫伤的手,呜咽着,双眼通红,压抑着痛苦,“高少,请问有……有什么能帮助到你的吗?”
“我听学校提前收了下个学期的学费?”
“对……”
“把存折交出来吧?痛快点,还能少受些苦。”
然而这话在马齐听来,就有了点杀人灭口的意思。
原本还想着交出存折的他,立马犹豫了,“我不知道密码……”
“哦?真的?”
“是真的,密码在校长那里……”
谁知马齐没说完,高河慢悠悠说了句,“来啊,把他的下巴磕碎在桌上,看他说不说实话。”
“饶命啊!我说!我说……”
马齐哭了出来,几乎是立马投降,颤抖打开保险柜,把密码告诉了高河。
“你会放过我吧……?”
“当然。”
高河露出一排被烟醺黄的牙,把烟吐在马齐眼睛上,尖锐的指甲刮着他的胡子。
“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呢?马老师……”
马齐想起他从前在学校做的那些无法无天的事,一阵恶寒,吓得不敢接话。
高河拿到了东西,带着一行人准备扬长而去时,一条土狗跑了进来,冲着他们汪汪大叫。
高河也不怕,抓起一旁的椅子砸在土狗身上。
俯身刀起刀落,带出一刀子的红。
其中有一些还溅到他脸上,煞人得很。
高河伸出舌头舔了舔,邪恶道:“看到没有?马老师,管不住自己的嘴,就是这个下场。”
马齐狠狠颤栗,再三保证一定不会说出去之后,高河才满意地带人走了。
几人大摇大摆地从学校出来。
余腾:“大哥!你真厉害!这么快就得手了!”
梁宾:“可不是!刚你没见,那老东西都快尿了!哈哈哈哈哈。”
高河突然停了下去,向后转了转头。
“怎么了?大哥?”余腾见他频频回头,忍不住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傍晚,青山中学门外的大马路,空空荡荡的,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
“是不是想要我去把姓马的……”梁宾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高河总觉得背后刺着一道似有似无的视线。
但是当他回头过来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心里升起一道强烈的不安,说不清是还害怕还是什么。
他抹了抹嘴角,“去,把那姓马的给干了!”
余腾哎了声,嗖的抽出一把刀,掉头跑进学校。
马齐还瘫在椅子上,他只觉浑身虚软无力,特别是凳子上传来一片湿意,让他多少有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怆然。
三年前,作为高河的数学老师。
他亲眼在厕所里撞见高河把一个长得好看,但家境不太好的男学生打倒在了水泥地上。
听说那位学生,至今都还缺了好几颗牙齿……
躲在家里,再也没有出过门……
马齐庆幸自己现在还活着,丢掉的钱对他来说反正也是公家的钱。
钱没了,公家会继续挣。
可他的小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正当马齐捂着脸泪流满面时,办公室的大门又被一脚踹开。
余腾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朝他飞快劈过来。
马齐惨叫一声,还不及反应,心想他还没来得及和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就要命丧黄泉了……
但可怕的刀口迟迟没有落下来,耳边响起一道闷哼。
马齐抬头,看到一个全身黑的年轻男人,他的脸上还蒙了一块黑布,手里举着一根木棒。
正是这根木棒敲晕了正要杀他的余腾。
“你……”
惊恐至极的马齐说不出来话,眼睁睁看着他用绳子把余腾绑了起来,套上麻袋。
马齐刷一下涕泗横流。
他反应过来这位年轻人是来救他的。
但瞬间又绝望起来。
他面对的敌人是葵花镇一手遮天的工宣队长,无论怎么做,他这条小命都没救了!
还有他的家人……
一个都逃不了!
“你想活命,就要按照我的话去做,我能保你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