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娇原本只请了半天的假。
但这一天折腾下来,到车行拿车的时候,都已经快傍晚了。
陈玉娇踩着自行车往村里赶。
路上要经过一整片墓地。
这会儿,漫天彩霞消散。
天空浮现孔雀蓝的灰,星光微弱。
从墓地里刮来的阵阵风,吹得坟头草簌簌直响。
偏偏这片墓地地势辽阔,行人和车辆又寥寥无几。
陈玉娇不禁有些紧张,踩自行车快了不少。
到了一个拐角处,车尾上的小鸡小鸭有点重。
陈玉娇担心会翻车,就下来推车。
一道声音传来: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谢灿正隐在一片昏沉里,背靠着一棵大树,不知道在这里守了多久。
“我去……去镇上了。”
她偏偏头,不叫他看见自己左侧脸颊上的伤。
谢灿淡抿着唇,语气里含着几分隐忍的火气,最终还是平静道:“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低头道。
谢灿走了过来,在她身上扫了几眼,似要责备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接过她的自行车,淡淡道:“行了,就不骂你了,走吧。”
陈玉娇松了口气,开心地笑了:“那灿哥哥,我们一起回家吧……嘶!”
笑得太夸张,翻车了……
“怎么了?”谢灿推自行车的动作微顿,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陈玉娇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有些慌。
“没怎么……”
“头转过来。”
他手指捏着她的下颌,把脸转了过来。
灰蓝的天空下,一道清晰明显的红痕印在女孩脸颊上。
谢灿手指收紧,全身戾气涌了出来,皮笑肉不笑的:“谁打的?”
陈玉娇第一次见他这样。
有些心慌……
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害怕告诉他真相之后。
这个男人又会像前世那样,十分冲动地去胖揍高河一顿。
那这样,和上辈子的结局就重叠了呀。
她不想再让不幸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再说,这一世,事情也遇到了格外的转机——
那位陆书记,似乎是个狠角色,而且还是偏向她这边的。
不管他对她是什么想法。
最要紧的是,他能帮自己铲除高江父子。
陈玉娇不想节外生枝。
于是她撒了个谎,说自己不小心拍蚊子给拍的。
但是她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男人的火气。
“挺好。”谢灿薄凉的笑了声,语气似乎很不好,“学会跟哥哥说谎了。”
“我没有……”
她还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是在接下来的路程里,谢灿不再开口说话。
侧脸凶狠又无情。
陈玉娇看了,觉得胸口压了块石头。
心情好差好差。
差不多到村口的位置,谢灿才把自行车还给她,走了。
陈玉娇看着他寡淡疏离的背影,头一次后悔了。
她刚才是不是应该对他说实话的?
关老会计对于陈玉娇一借车就是借一整天的行为,表示不满意。
陈玉娇掏出一只小鸡崽成功堵住了他的抱怨。
同时也坚定了自己一定要买一辆自行车的想法。
陈玉娇先提着一笼小鸡鸭回来知青所。
刘文娟正吃完,坐在门廊上剔牙呢。
见到她回来,从里面端了一碗番薯粥过来,“呐,给你留的。”
陈玉娇心有一道暖流淌过,她也不客气。
正好饿了,接了过来,就开吃。
“陈知青,你怎么买这么多小东西?怎么养的来?”
“给你分一半啊,娇姐。”陈玉娇笑着说:“我这不是在谢灿家养猪吗,顺便也养点鸡鸭什么的,过节也不用买肉了。”
刘文娟听说这小鸡崽和小鸭崽有一半都是送自己的。
激动得将嗓子拔高好几度。
“真的?!……这怎么好意思!我刘文娟无功不受禄呀!”
说是这么说,但是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只小鸡崽不放。
两眼放光。
“哇!这些鸡崽屁股好圆,是个能生的!”
陈玉娇好笑极了。
分出十只鸡鸭,朝她眨眨眼:
“娟姐,你做饭那么好吃,等鸡鸭养大了,记得做好吃的给我啊!”
刘文娟眼笑眉飞,直拍胸脯。
“你放心!有我刘文娟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陈知青的!”
她一会儿摸摸小鸡崽,一会儿摸摸小鸭崽。
高兴得抹起了眼泪。
“娟姐,怎么哭呢?”
“呜呜我妈从前就是卖鸡的,后来出了事,就没卖了!没想到陈知青你给我刘文娟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没有男人对我这么好过呢!”
“娟姐,看开点,你会遇到对的人的。”
刘文娟很快把忧伤抛到脑后。
风风火火把宿舍后两个柴房给收拾出来了。
暂时先用来养小鸡小鸭。
凌代曼洗完澡出来,看到这么多小鸡小鸭,有点惊讶。
“玉娇,你买这么鸡鸭干嘛了?”
“哦,反正我在乡下也闲着,就尝试一下嘛。”
倒是刘文娟高兴地举起一只叽叽叫的小鸡崽,叫道:
“你们不知道!陈知青她人真的太好了!送了我十只小鸡小鸭呢!”
凌代曼惊愕,说了句挺好的。
张艳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阴阳怪气道:
“代曼,你好歹和她一起来的,刘文娟不过后到的,她竟然送刘文娟,也不送给你,是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吧?”
凌代曼听了,脸色有些难看。
不过,她也只不舒服这么一会儿,就想通了。
她自己不爱动,信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没事就窝在宿舍里看书。
从来不掺和村里的那些破事,好几次陈玉娇遇到麻烦,她都没怎么说话。
倒是刘文娟,处处维护着陈玉娇,但也够义气。
所以,陈玉娇和刘文娟走得近,也是能理解的。
“这有什么,我又不爱养些鸡呀鸭呀什么的,脏死了。”凌代曼淡淡道,把洗好的衣服挂衣架上。
张艳挑了挑眉,见她不为所动,不免有些郁结。
她砰一声把脸盆扔地上。
抖开好几条碎花刺绣手绢挂在衣架上,水溅得四处都是。
凌代曼的衣服也溅了些水,她有些不高兴,“你怎么搞的?水都溅到我这儿里来了!”
“谁让你站那么近!”
凌代曼气急,也狠狠抖开一件衣服,把水溅到张艳身上。
于是,两个人互不示弱,互相抖水。
薛月华洗完澡出来,笑着劝和:“你们俩干嘛呢,还打算重新洗澡啊?可没热水了啊。”
张艳和凌代曼才停下来。
“月华,你运气真好!李秀丽如今不在了,你一个人住一个宿舍,多舒坦!不像我,一进宿舍一股狐臭味!”
张艳刮了眼凌代曼,两个人都是毫不示弱的性子,住同一个屋檐下,早积攒了不少怨气。
凌代曼一听自己的隐私被戳了出来,恼羞成怒:
“张艳!你什么意思?我没嫌弃你睡觉打呼噜磨牙,你还嫌弃起我来了?不想住,搬到薛知青那里啊!”
“凭什么我搬?我搬了,你就能一个人独占一个宿舍了对吧!想得美!”
于是两人难舍难分又吵了起来。
薛月华轻轻说了句:“自从李知青出了那档事,晚上睡觉我总能听到女人哭呢……”
凌代曼和张艳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还是陈知青那里好啊,一个人住一个仓库,轻松又自在。”
陈玉娇刚好忙完,听到这会话,轻飘飘道:
“听村里老人说,我那仓库地底下从前是一个坟场,埋了不少死人骨呢。”
众人:“……”
“怪不得我最近总觉得腰酸背痛,难不成是阴气太重?不行不行,得找时间驱驱魔。”
“……”
自此,再也没人打过陈玉娇那间小仓库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