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灿一愣,回头看到他斜对面站着一个小眼睛,身长的男人。
他没说话。
那人笑了笑,拎起手中的蛇皮袋朝他走来。
谢灿有些警惕,抓起包,随时准备离开。
“噢,噢,放松,放松!我不是坏人。”时晏举起手,“我跟你一样,就想做点小生意。嘿,我叫时晏,叫你叫什么?”
这哥们十足社交牛逼症。
谢灿没有理他。
他现在精神高度集中,他是家里唯一的主力,干这个但凡被抓到,就会把全家人送上断头台。
包括和他走得近的陈玉娇,也难逃一劫。
他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时晏见他不理自己,也不急。
在谢灿边上坐下,把手里的军用水壶递了过去。
“哥,喝水不?”
谢灿嚼了嚼嘴里的狗尾巴草,像没听见。。
时晏又掏出一瓶橘黄色的汽水,掰开盖子,“哥?喝口?”
谢灿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时晏递给他的是时下最火的汽水——
北冰洋桔子汽水。
他接了过来,仰头就喝掉了整瓶。
又冰又甜的汽水味儿特浓,气儿还特别足。
谢灿舒服地呼了口气,把玻璃瓶挨墙放好,这才正眼看向时晏,说起话来吊儿郎当的:
“说吧,找我什么事?”
时晏十分可惜地看着那个空玻璃瓶子。
花三角钱买的呢。
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他半口子都还没舍得喝,就被谢灿一口干掉了。
“我想买你袋子里的东西。”
时晏说,“能给我看看吗,好出价格。”
“你知道我卖的是什么?”
“知道,我从小在制药厂大院长大,我父母是制药厂的工人。”时晏压低声音,“从你一来,我就闻到了老人参的味道。”
谢灿眉头动了动,直起身来,背着包就走。
没反应过来的时晏等人走了老大远了,才追上去。
“卖不卖?我能出好价格。我还有渠道!还很安全的!绝对安全!”
“我不信你。”谢灿语调懒散,略带一丝危险,“别再跟着我。”
“我真的不是坏人!我要骗你我就是小狗!”时晏没想到他这么善变,着急道:“我要是坏人,我全家活不过三日!”
“……”
“喂,大哥,你是不是回心转意了?”
谢灿轻笑几声,目光里带了几分审视,才道:“吐掉口水重新讲过。”
时晏连忙呸呸呸好几下,跟着谢灿来到河堤。
这里人来人往,傍晚的彩霞倒映在水面上,一片金碧辉煌。
时晏发现这真的是交易的好去处。
两人在一张偏僻的椅子坐下。
谢灿解开书包,时晏连忙低头去看,发出惊叹声:
“不好意思高中甩过我的校花,你这个傻逼玩意儿,小爷我要发财了!跪舔吧……”
谢灿一巴掌拍过去,“再不安静,我把你打成傻逼。”
时晏才发现自己声音过大了,好在没人注意到他们。
谢灿把书包合上。
时晏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
没人理他。
“四十?”
还是没人理他。
时晏把心一横,“最多五十!我有省城的渠道,能卖到八十,除去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咱两五五分成,我都还亏了。”
谢灿敛了敛情绪,放缓语调:“六十,少一分,交易作废。”
“不是吧哥!最多也只能卖一百啊,一百二怎么可能卖的到?”
“那是你无能。”
“嗯???”
“走了。”
“嘎?别走啊!”
时晏憋红了脸喊了声:“回来!我是傻逼行了没!我无能!但你得给我机会啊!”
周围听到动静的人,好奇往这里看了几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戏剧团社员排练啊!”
谢灿勾了勾嘴角。
两人又换了一个更隐秘的地方。
公用厕所里,一起蹲坑的两人,交换了钱和货物。
“哎,哥,下次再有好东西,记得老地方找我啊……噗……”
谢灿一脸嫌弃,提上裤子。
“走了。”
“哎?!好歹一起拉过屎的交情啊!这就走了?哥!尊姓大名!?”
“我叫时晏,明月几时有的时,河清海晏的晏!”
谢灿轻哂几声,重回黑市换了点粮票和其他票据。
傍晚,正是供销社人最多的时候。
谢灿进来的时候,售货员扫了眼他的衣着,翻了个白眼,就去招呼那些光鲜亮丽的顾客了。
谢灿无视售货员的白眼,他早已习惯这些人以貌取人。
他要了一袋白面和一盒哈利油和香皂还有几条手绢。
给两个妹妹买了小人书《狼牙山五壮士》和《三字经》和一小盒古巴糖,还有还江美婷买了一罐上海麦乳精和金鸡饼干。
这套食物和日用品置办下来,花了五块钱。
他还想买一瓶花生油,两斤五毛钱,不便宜。
队上给他们家定的工分低,一年到头也买不起油,炒菜总是干巴巴的。
谢灿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舍得买。
趁着天色暗沉,谢灿背着满满一蛇皮袋,坐上最后一班车回村了。
夜里,陈玉娇正要在空间睡下了。
门外响起了一阵细微的敲门声。
她马上想到是谢灿。
马上冲了出去,把门打开。
果然是谢灿。
他背着个大蛇皮袋,脸上冒着汗,一脸的风尘仆仆。
她好心疼。
忙把他拉了进来,关紧门。
“不用关门,我马上就走。”他闷声道,担心别人看见,毁了她前程。
陈玉娇连忙拉住他,仔细审视他的脸庞,“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吃过了。”
她身上散发着沐浴过后的香气,直钻入谢灿的鼻子。
他不太自然的别过头,把兜里的钱掏出来。
“这个钱,给你。”
“哪儿来的?”陈玉娇没要,塞回给他。
“卖人参的,我还有,这些给你花。”
陈玉娇没要,娇声道:“你帮我养猪,我还没给你钱呢,你现在反倒要给我钱?怎么滴,你是想买我的猪呀……”
她一脑子的古灵精怪,让谢灿发笑。
“你坐会儿,我给你厨房下碗面条。”
谢灿刚说不用,她就跑没影了。
天色不早了,知青们忙了一天,都睡了。
陈玉娇速战速决,从空间里拿出面条和梅林午餐肉,做了一碗香喷喷的面,上面还卧了个荷包蛋。
她急忙把面端回宿舍,就生怕谢灿跑了。
房间里亮着蜡烛。
昏黄的光影里,清瘦的男人背对着光,窝在椅子上睡着了,面目隐晦又寡淡,看起来很温和。
却又带了点难以接近的意味。
“谢灿,醒醒呀。”
她轻声喊着他。
谢灿睁开眼,面上还带着些疲倦,发现自己睡在了她房间,连忙起身,声音沙哑:“我先走了,你早点睡吧……”
“哎,把面吃了再走吧。”
烛光下,那碗面条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谢灿没能抵挡住美食的诱惑,加上赶了一晚的脚,连口热饭都没吃上,也没客气,重新坐了回去,窸窣好几大口,一碗面空了一大半。
陈玉娇支起胳膊,她认真看着烛火下的男人,感觉有种特别的魅力。
缘分真的是奇妙啊!
前世,她过得那么惨。
好像每一次与谢灿相遇,都是在医院,她总是伤痕累累的样子。
而他是陪着江美婷来复诊。
至今她都不知道谢灿当初喜欢她的什么……
现在的他喜欢她吗?
她真的好喜欢他。
她好喜欢他的名字,喜欢他的声音。
喜欢他说话时坏坏的表情,吊儿郎当的语调。
当她想起他的时候,心脏会跳动得很快。
当她知道这些都是表面。
而更多的是,她想了解他的灵魂。
她知道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
“谢灿,等你发财了,记得苟富贵勿相忘啊。”
谢灿把碗放下,语调慵懒道:“一碗面就想收买我后半辈子啊。”
“不行啊,我这种厨艺,全世界还有谁做面条比我好吃吗?”
他一阵笑意,轻声“嗯”了下。
“那你以后不许吃别的女人煮的面!只准吃我下的面!”
“嗯?”他又轻笑了声,“我妹妹煮的都不行?”
“不行!”她霸道无理起来,可真理直气壮。
“小祖宗。”谢灿似笑非笑道:“你有没有良心。”
陈玉娇低着头,脸颊有些发烫。
过了一会儿。
“不过呢,”
谢灿把蛇皮袋里的哈利油和手绢都拿了出来,放到她手上,眉梢一扬,声音愉悦:“这种被宠爱的感觉还挺好的……”
“?”
“陈知青,继续保持。”
“??”
谢灿走后。
陈玉娇进入空间,对着巨大的落地镜,一脸不解。
这小脸,这身材,这迷人的肤色,哪里就不勾人了?
他谢灿竟然还能在她的勾引下反撩她?!
啊,简直不做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