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丽抹了抹早已经狼藉的脸蛋，坐了起来，她朝四周看了看，同事们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把零乱的碎发掖入耳后，她不经意的瞟了眼甄释，甄释的眸子里没有她的身影存在，宋丽叹口气开始讲述：“那天霍凯被哥们劝酒，喝多了，也不叫代驾非要自己开车，开到紫砂路的时候窜出来一只黑猫，他猛打方向盘却撞上了过斑马线的女孩，我那时候也喝多了，晕乎乎的，其实并没有看清他撞上了什么，以为是路障什么的，他下车察看，我也没在意，脑子乱乱的，后来才知道他撞得是一个女孩。他开车逃离现场，因为太过紧张还撞上了桥柱子，胳膊骨折，被送去了医院。据说后来女孩也被送进了同一间医院，但是之后的事儿我就不太清楚了，应该是他爸妈找人拿钱摆平了，我再也没听说女孩的消息。”
“女孩失踪了，你知道吗？”
宋丽猛劲摇头：“不知道！这些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因为霍凯把我甩了，我才把优盘偷出来想吓唬吓唬他的。”
甄释抬脸，正好与余知乐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他俩同时产生了一个疑惑——这个女孩最后到底去了哪儿？
出了服装店之后，他们四人直奔电梯。
余知乐看见惊魂未定的宋丽跑出了服装店，似乎是想跟他们一起离开，随即一双手把她拉进了店里，门用力的关山，橱窗玻璃震碎一地。
还是不肯放过她吗？
余知乐无奈叹气，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个棒球棍，蹦了两下，停在了余知乐脚边，他弯腰拾了起来。
顿感手掌湿黏，还以为是血，摊开，一股子腥臭味，像痰一样，只要是个成年男子就知道这是啥玩意，余知乐泛起一阵恶心，赶紧把棒球棍扔了。
“别随便捡东西。”甄释戏谑的朝余知乐微笑，笑意从薄镜片倾斜出来，带了一些微醺的暧昧。
j液的味道混合着甄释暧昧不清的眼神，让余知乐一时竟有些意乱了。
还是路子男的话让他回过了神：“找个有电脑的地方，看看优盘内容吧。”
几人一致同意。
四人进入电梯，余知乐按下了八楼按钮，就在电梯门正要关闭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门边，挤进来一个肥硕的身躯，利叁吃力的爬进来：“哎呦我去！甄释你咋不等等我？”
见到利叁，几人都很诧异，谁也没想到他能出现在七层，他应该在四层啊。
“你去哪儿了？”路子男问道。
“我就是去拉个屎而已，出来甄释就不见了。”利叁一边擦着汗，一边说着，可以看出他为了抵达这里的确是跑了不少的路，出了不少的力。
余知乐拿出病历，质问道：“我们在四楼发现了你的病历，咋回事？解释一下吧。”
利叁赶忙抢过病历，脸憋通红，一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这事儿我不想说——”
西露米把大提琴箱子往他面前一杵：“不想说也得说！路子男在四楼遭人偷袭，最有嫌疑的就是你和甄释！”
甄释吃了一惊，满面的无辜：“路子男被偷袭？我一点都不知道。”
利叁被大提琴箱子吓得不轻，缩着脖子犹豫良久，最后憋出一句话：“你们好好看看病历吧，我不想说，在场这么多女士——”说完，还特么扭捏的别过了脸。
余知乐拿过病历从前翻到最后一页。
草！
男性`泌`尿`科！
刚刚的质疑立即转为一种来自同性的关怀，他拍了拍利叁肩头：“唉，你这人设真不咋地啊。”
“可不是么。”利叁委屈的擦了擦汗，“要说怀疑，我看那个塔塔最可疑，说话阴阳怪气，还长了一张杀人犯的脸。”
“卧槽，听你这么一说——”余知乐立即应和,表示大为赞同。
塔塔那家伙的确挺怪的，而且四周还有一种萧杀的氛围感。
利叁问道：“你们都在四楼发现啥了？我只顾着拉屎了，啥也没查。”
“要你有啥用！”西露米白了利叁一眼，转而对甄释说道，“情报共享吧。”
甄释不屑道：“有什么需要共享的吗？你们知道的我们也知道，我们知道的你们也清楚。”
“什么态度！”大概是因为在四楼被甩下，利叁现在对甄释意见特别大，“你们这是想真诚合作的态度吗！”
余知乐赶忙拉住了利叁：“别别别！和气生财！”
路子男突然惊叫一声：“咦？”
“怎么了？”
“文字更新了。”
表白墙的文字又加了一句：替我报仇。
“靠！你在教我做事！”利叁来了一句。
余知乐发现这胖子打从四楼回来以后话多了也密了，言语也激烈了，原本的小透明现在存在感蹭蹭上涨。
西露米嘿嘿一笑：“雇我杀人，那是另外价钱！”
路子男道：“我么，得加钱！”
四个人呵呵一笑，听得余知乐打个冷战。
草！这些家伙都特么什么身份啊！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那个事发地点挺偏僻的，也不是回家和学校的方向，女孩为啥要大半夜孤零零的去那儿呢？”路子男发出了疑问。
“你怎么知道她家和学校不在那儿附近的？”
路子男一撩头发，焕发出优秀女性的独特魅力：“老娘我在四楼里里外外都查了，女孩填的资料我也看了，没办法，赢家的本能让我不得不明察秋毫。”
“……”
虽然有点小拽，但也没毛病。
八楼电梯门还没关，他们就听到了一声铃响。
上过学的人都清楚，这是学校的放学铃。
电梯门打开，他们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一个朝气蓬勃的校园，哪知道是学校一处废旧的仓库。
仓库里堆放着旧课桌椅子，乱糟糟的扔在无人处，玻璃有好几扇被打碎了，可能是玻璃破损严重，实在没心思收拾吧，窗户都是用塑料布随便塞上的，正值秋季，呜呜往里面灌风。
余知乐听着塑料布被风`撞得砰砰乱响，就像是有人在外面要往里冲一样，心情也跟着往下降落。
四处都有浮灰，稍一不注意就会被弹起的灰尘迷了眼睛。
脑海晃过一丝残影，余知乐蓦地想起了自己的学校，开口道：“我上学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废弃仓库，没事儿的时候我会和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在里面吃零食聊点男孩子们之间的话题。”
“那你的校园生活应该挺丰富多彩吧？”利叁问道。
余知乐刚想应和，脑袋里又蹦出一个画面，几个男孩在推搡着自己。
‘你离我们远点！以后不许你再到这里！’
‘我们不是朋友吗？’
‘已经不是了！’
‘你这个丧门星！我爸妈不让我跟你玩！’
‘快滚！快滚！晦气！灾星！’
然后他看见了躲在角落里，怯怯地瞧着自己的老蚊子。
画面戛然而止，余知乐愣在原地，这些都是自己的记忆吗？
他捂住了脑袋，他记得自己中学时期一直都是和同学们和睦相处的啊！为什么会有这种被霸凌的印象？
乔北溟曾经提过自己被校园霸凌的事儿，真的是这样的吗？
可是自己为什么被霸凌，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余知乐，你怎么了？”甄释最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忙走过来，一只手捂在了他的额头上，只感到余知乐的脑门冰凉冰凉的拔冷气。
甄释手心下移，盖在了他的眼眸之上：“在发什么呆？”
对方温柔语气把余知乐拉回了现实，记忆让他筋疲力尽，甄释的声音让他放松了不少。
余知乐此时竟然想躲进甄释的怀里，收一收疲惫不堪的心，仿佛，只有这个怀抱才能让他逃离。
淦！他一定是疯了。
可这些都只是他心里的幻想，哪知道甄释就像是在回应着，不顾旁人眼光，我行我素的单手把他揽入怀里。
余知乐贴在甄释的胸口，听到了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宛如抚平着他的不安。
“好点没？”
“好，好多了。”余知乐的脸跟番茄一个色儿，赶忙从甄释怀里起身。
路子男向他俩偷来了惊愕的目光，利叁啐了一口：“能不能干点正事儿了！”
砰一声巨响，窗户上的塑料布被撞开了，呜呜往里面灌风。
盖在桌椅上的塑料布开始哗啦哗啦作响，那个架势让余知乐想起了电影里发了狂的疯婆娘在狂呼海啸着什么。
几个路过的学生窃窃私语着。
那个音量，就差掰开他们耳朵往里塞了。
“听说了吗？老音乐教室那边闹鬼呢。”
“是不是仓库旁边那个音乐教室？”
“据说可儿经常在那边弹琴。”
“就是这间哦——”
“别说了，我害怕。”
音乐教室？
原来他这个妹妹还是个音乐爱好者。
余知乐按照几个学生手指的方向余走了过去，仓库旁边的确有一间屋子，这里应该是一间音乐教室，角落摆放着一架钢琴，地上扔着烟头和啤酒罐，瓜子零食袋处处可见，脏乱得不行。
余知乐踢了踢地上的各种垃圾，来到了钢琴跟前，拉出椅子，坐了上去。
抬起键盘盖，琴键已经落了一层灰尘，余知乐朝上面轻轻一吹，散去了浮灰，出于无聊，手指放在了键子上。
路子男诧异道：“余知乐，你会弹钢琴？”
摇摇头，余知乐抿嘴一笑：“我哪会这种高雅乐器啊。”
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指尖按到第一个键子的时候，肌肉记忆代替了他的大脑记忆，即兴弹奏了一段乐曲。
他没有乐谱，想起去按哪个键子就去按哪个，葱白指尖在黑白键之间来回跳跃，琴键宛如一个个跃出水面的锦鲤，又像是倒入池中的浮萍，错落着。
甄释一言不发，默默的站在了钢琴旁边，趴在钢琴顶盖上，扑闪着一双眼睛，安静地听他弹琴。
余知乐随意抬脸，撞上了甄释沉浸式的眸子里，那双亮亮的眼睛仿佛把余知乐带入了另一片回忆里。
一曲完毕，甄释开口道：“以前，也有一个人在新年的第一天为我弹过这首曲子。”
那个人是谁？
余知乐没问，甄释也不想回答，回过神之后甄释收起了温柔的眼色，拍了拍衣服直起了腰。
西露米说道：“还说你不会弹钢琴，这不是《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的选段吗？”
余知乐挠挠头：“我没有一丁点关于学琴的记忆，就是随便弹的。”
西露米道：“你这指法，没有个七年八年练不出来。”
路子男用胳膊怼了一下余知乐：“你是不是潜伏的音乐家啊？余知乐。”
“草！我就一臭翻译！别抬举我了！”余知乐说完，把键盘盖合上了，里面掉出了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可儿小乖乖，放学后在大雨家的半山别墅见，今晚给你看个好东西，不来后果自负。
“后面这句已经是威胁了吧？”
“看样子可儿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里。”
“什么把柄能威胁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呢？”
几个人正琢磨着，都没什么头绪，听见从仓库那头传来了脚步声。
甄释拉着余知乐躲进了钢琴后面。
西露米和路子男躲在了窗帘后面。
“草！这地方咱还是别来了，一直有人传老音乐教室闹鬼呢！”
“你怕个屁！老子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啥也不惧！”
“大志，你对她做了那么多事儿，要是真有鬼，她也肯定先找你！”
“操`你妈，你说谁呢！”
走进来七八个年纪在十六七岁上下的少年，他们一个个校服也不好好穿，衣服歪歪斜斜的，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流里流气的。
其中一个染着金毛的小子抓住了另一个看起来稍微憨厚一点的男孩：“你给我注意点！闭紧你的嘴巴！要是让我知道可儿的事儿你走漏一点风声，小心我宰了你！”
说完，金毛小子把男孩往地上一推，男孩坐在地上，也不言语，拾起掉在在地的书本，一一装回书包，乖乖坐到了一边。
其他几个男生见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拿的烟，开始一个个点上，抽了起来。
很快，仓库就被烟雾缭绕了。
一个戴着耳环的少年搂住金毛肩头安慰：“大志你放心吧！这事儿肯定都烂在兄弟们的肚子里了！这小子胆子小着呢！他一个屁都不敢放！”
憨厚男孩听着他们的话，突然站了起来，手紧紧抓着裤线，大声说道：“她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等着吧！”
男孩背起书包跑了出去。
剩下七个男生面如死灰，大志站起身就要去追，还是被那个耳钉少年拉住了：“算了算了。”
“算个屁！早晚我得封这小子的口！”
“害！不用担心，人都找不着了，有啥好怕的。”
“操！都怪你，当时你不吓唬她，她也不至于跑到了外面——”
“这事儿都过去快一年了，不是都相安无事么，咱就别想那么多了，再说了，大雨他爸多大的官呢！啥事不能摆平了！是吧！大雨！”
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年嘿嘿一笑，朝他们摆摆手，没心没肺的来了句：“晚上去我家的半山别墅开party啊！”
“好耶！”几个少年一扫阴霾，开始活络了起来。
大雨笑着说：“肇事司机把她救了，要不是司机，我肯定要亲手搞死她的——”
他言语内容里的残忍和温和无害的外表形成巨大反差，几个少年不再言语，停下吵闹，都沉默了。
一个染着红毛的男生笑得猥琐：“怎么搞啊？展开说说！”
“给她体`内`塞`进灯泡，然后照着她的肚子狠狠踩，把灯泡都踩碎——”大雨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
戴耳环的少年哈哈大笑：“卧槽！你好变态我好喜欢！”
“每次大雨都有刺激的新点子，真是个小天才！”
大志突然一激灵：“听见了吗？有人在弹琴。”
另一个少年笑着推了他一把：“搞屁啊！吓唬谁啊！哪有！”
登登！
这一次的钢琴音都听到了。
七个少年吓得一动不敢动，耳钉少年道：“我好像听见那个声音是从老音乐教室传出来的。”
“可儿原来不是最喜欢在里面弹琴吗？”
“卧槽！”几个人连忙扔下了手里的烟蒂，有的甚至书包都不要了，撒腿就往外跑。
等少年都跑没影了，余知乐从钢琴后面爬出来，嘴里还嘀咕着：“甄释，你可真调皮，弹琴吓唬他们。”
甄释扭过脸，诧异道：“琴不是你弹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