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牛如今是程氏一族的族长,除了保护小家之外,还要兼顾全族近两百人。
经历过数次清洗的程氏族人也没有辜负程大牛的付出,在王旭尧各种试探之下,也没有人为了利益当内奸去害程小棠。
程小棠放下车帘前最后看了一眼送行的队伍,希望那些准备不要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好了,家里的事就交给奶奶和爹娘。”
程天禄见程小棠的情绪低落,打趣道:“让他们知道你这么担心,肯定又要说小孩子别看不起大人了。”
程小棠的伤感转瞬即逝,抬起头又是灿烂的笑脸,“我才没有担心!”
即便整个江南沦陷,萧家护卫加上程天福的镖队也能护送着愿意相信老程家的人前往洪州避难。
舒梁县正在建的佑安郡主府由鲁方亲自设计监督,依山傍水,易守难攻,还隐藏着世人没见过的杀伤性武器,是她专为跑路准备的绝对防御堡垒。
当然,程小棠最大的愿望还是天下太平,皇子公主想要争权夺利就在京城决一死战,别糟蹋她辛苦开垦出来的肥沃田地。
栖云道长临行前为皇帝的寿宴算过一卦,卦象显示的是险象环生,否极泰来。
险是显而易见,否极泰来暂时看不出端倪。
栖云道长斜睨了问话的程文韬一眼,随口道:“自然说的是贫道带你们进京是在积攒功德,会有回报。”
这么多年第一次破例回京城,就要一人照看五个小辈,其中还有一个是傻的,三清天尊看见了也要托梦夸他一句心善。
程文韬将信将疑地拍马屁,“道长不愧是世外高人,果然神机妙算。”
反正“否极泰来”是个好词儿,他听着能安心一些。
码头所在的定阳镇依旧繁华热闹,程大芳领着孩子来送行,又送了一堆路上吃的卤肉和下饭菜。
程小棠在大姐和大姐夫依依惜别的时候,拉着萧昀舒仔细观察新的漕船。
体型比之前肥短,长与宽的比例较小,平底浅舱,上面铺着结实的横板,装着粮食的麻袋叠放于上,结构看似简单,却很实用。
据说每艘漕船能承载千斛的重量,装卸也比之前更加方便。
程小棠估算着走水路可以节省的时间,感慨道:“若庆苍州和尉州有运河直达就好了。”
萧昀舒颔首,“能到沧州已是不易。”
皇帝登基二十余年,除了修仙问道之外别无建树,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全是无心插柳。
比如这贯通南北的大运河,在原有的基础上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开凿到现在的程度吗,就是为了更好地从各地运送奇花异石到京城供皇帝把玩。
踏炎军仅靠屯田远不足以养活三十万将士,必须依靠江淮和中原粮饷供应,漕运的盛行大大减少了粮草在运送过程中的耗损。
不考虑人为因素的话,漕船做得越好,战时就会越有利。
程小棠向来不吝夸奖,好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砸到三名老船工的头上,还奖励了他们一人一千两,以资鼓励。八壹中文網
几名老船工被夸得眉开眼笑,手里捏着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巨款,纷纷表示自己还能再干二十年。
十艘船为一纲,程小棠一点不浪费地装满了一纲粮食种子,浩浩荡荡地北上。
齐明朗与程小棠相处并不多,路上难免有些拘束,对上萧昀舒更是无法做到如程天禄那样轻松自在。
有程文韬同行,他才没那么孤单,心底是非常开心的。
无他,盖因程文韬是真的害怕萧昀舒。
然而这点喜悦,齐明朗完全不敢显露出来,就怕魏凝珠给程文韬戴绿帽的事情曝出来后会被记恨,权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他才是家中最早发现宋昭与魏凝珠私相授受的人,当时与程大芳商量后犹豫了许久,不知当讲不当讲。
程大芳性情绵软,没有捉奸在床就不许齐明朗再与第三个人说。
那段时间,齐明朗都不敢直视程文韬的眼睛,幸好没纠结多久,程小棠回来了,王旭尧抛出了魏凝珠和宋昭勾搭成奸的铁证。
“阿韬,你不舒服别勉强,闭上眼平卧会舒服很多。”
齐明朗拧了一方热手帕盖在程文韬的额头上,体贴道:“马上就要到沧州了,你再忍忍。”
他能做的不多,唯有在细节上关心一二。
程文韬脸色苍白如纸,有气无力道:“多谢姐夫。”
多年前,他坐船从沧州到钱塘县也是吐得一塌糊涂。不过那时候除了白嫣,老程家人都差不多摊在船板上动弹不得。
如今程小棠已经在船头练武,程天禄和齐明朗吃得好睡得香,时不时互相抽考策论的解题,栖云道长和萧昀舒就更不用说了,淡定得像在自家后院。
当受苦的只剩下一人,痛苦就会被放大数倍。
程文韬好几个夜晚没忍住留下委屈的泪水,心疼自己为了小舅子的未来要遭这么大的罪,还做了几首思念妻女的诗作每日吟诵。
程小棠瞅着程文韬顾影自怜的模样就觉得牙酸,只希望随便谁赶紧过来把他抓走。
诱饵还没开始杀敌,先损了自家战力。
船在沧州码头靠岸后,程小棠还没来得及感受着脚踏实地的快乐,就被眼前乌央乌央的迎接人群惊到停住了脚步。
站在最前列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看到有人下船立即高呼佑安郡主,激动地像是要朝拜神灵的信徒。
不远处停着数辆马车,有低调朴素的,也有精致华贵的,还有明显超出普通大户人家制式的四驾马车,边上的护卫也与他人不同。
最诡异的是码头酒楼二层的雅间里,全坐满了探头探脑的少男少女。
见过大风大浪的程小棠,在此情此景之下,都不知该怎么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