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琛当初提起过,文淑妃的身体情况与周九夫类似,若是怀孕生子,风险比普通妇人更大。
更麻烦的是,文淑妃在入宫之前跟随祖母在道观清修了七年,常年茹素导致的瘦弱,恨不能风一吹就倒。
正因如此,栖云道长那一手能够让母子平安的剖腹产子才会引起皇帝的注意,进而被靠着裙带关系飞升的文承望觊觎。
程小棠对优生优育的认知比太医要多一点,事实上,皇帝年事已高对胎儿的影响更大,老来子的夭折率和畸形率的普遍比年轻父母剩下的孩子高。
只不过时下习惯将孩子的原因都归咎在产妇身上,太医们更不敢往老皇帝的方向想。
文淑妃早产生下健康的皇子,想必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而程小棠最在意的是这个小皇子不仅出生在腊月二十五,还是戌时三刻。
巧合到一定程度,就不像是巧合了。
谢玲花当年生程小棠时也是因故早产,身边没有准确的计时工具,只知道大概在戌时和亥时之间。
程小棠摸着自己光滑细腻的下巴,普通人的生辰八字一般情况下都是秘密,可架不住她是个名人,无数人问过她娘是怎么生出如此聪明伶俐的女儿。
她刚到关凌村那一年就办过生辰宴,村里人知道的也不少,很容易就打探到。
再加上文淑妃不是自然生产,而是被原本的淑妃下药毒害导致的早产,更说说腊月二十五是被挑选过的日子。
她怀疑对方是故意为之,应该不算自恋。
就是不知道文淑妃或王贵妃费这么大劲儿,是为了什么。
萧昀舒的眸光冰冷,栖云道长的脸色难得冷峻,仔细问过文淑妃早产的原因以及十三皇子出生的情况,摩挲着铜钱,“曹乐祐,是个好名字。”
信国公沉吟片刻,“如此盛宠,难怪能扳倒谢淑妃。”
大荣的皇子皇孙们通常到周岁才会由皇帝正式赐名,皇后和宠妃的孩子则要早一些,在满月或白天时获得自己的名字。
即便是天潢贵胄,也避免不了孩子夭折的情况,因此皇子要平安长到七岁方能排入齿序。
而文淑妃的儿子当天就被赐了名,皇帝金口玉言,让所有人称他为十三皇子。
种种殊荣,足以让京中各方势力展开新一轮的争斗。
好在山高皇帝远,洪州受到的波及不大,过了正月十五后,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忙活了起来。
程小棠要筹备开书局,招募培训矿工,批量制造开采丹砂的工具。
栖云道长原本是最悠闲的,架不住师侄冲虚子道长的恳求,每隔三天去一趟万寿宫的药王殿,为有心学医的道士们答疑解惑。
忙碌中,热情的知州大人和曾主事悄然消失了一段时间。
他们在谨慎地等待京中的风声,最终等到了十三皇子满月当天大赦天下的旨意。文承望也在特赦的行列中,从大理寺中被放了出来。
严格来说,文承望并不算坐牢,而是配合大理寺办案。
如今既已大赦天下,还是托了他嫡亲外甥的福,自然就恢复了清清白白的读书人身份。
当然,太常寺少卿的位置是不用肖想了。
文老爷子复起,文家二公子在秋闱中考上了举人,文家三公子入国子监读书,整个文家已经舍弃了得志便猖狂的大公子。
萧昀舒和程小棠明面上得罪的是文承望,确定文家没有进一步动作后,曾主事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程小棠知道大赦天下的消息比大家都要早,每日在固定时间提供四五位数奖励积分的犯人名字就那么一二十个,她都会背了。
二月初持续性减少,就知道是赦免的旨意陆续抵达,将这些人毫无悔过之心的人放出去了。
这笔账,被她狠狠记到了皇帝头上。
宠爱的妃子生下儿子就大赦天下,问过那些受害者没有?
是衙役捕快抓人不够累还是官员审案不费精力,亦或是那位刚满月的小婴儿能保证犯人出去后不会寻衅报复?
程小棠气呼呼地连射三箭,每一箭都正中木板人的脑袋,“受死吧,万恶的剥削阶级!”
知道要攒一个小目标的积分有多辛苦吗,居然断她的收入渠道!
“谁惹咱们棠宝生气了?”季大师满脸笑容的踱步而来,夸奖道,“许久不见,手腕更有力了。”
程小棠收回箭,乖巧地行礼道:“季爷爷,您老今日是要出门游玩吗?傍晚或许会有雨,早去早回免得着凉。”
季大师哪儿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笑呵呵道:“不急,先看看你的字有没有退步。”
“书法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万不可松懈。”
程小棠顿时更忧伤了,在萧昀舒爱莫能助的眼神下接受了逃不开的课业。
《农书》能迅速传播开,少不了季大师那一手行楷的贡献。书生们抄书的同时还能练字,对外说起来也不会显得贪图小利。
她接下来打算出版《农书贰》或其他实用的工具书,还要继续仰仗老人家的名气。
除夕刚过,在家待得无聊的季大师就决定以六十七岁的高龄出门游学,一路南下,目标直指洪州万寿宫。
家里人拗不过他,只好派人带信拜托栖云道长照看一二。
栖云道长不胜其扰,他一个风华正茂的而立青年,整日里被信国公拉着追忆往昔,又被冲虚子那老头子缠着教徒弟,现在又平白要多照顾一个老头子,实在欺人太甚。
他学医是为了悬壶济世,不是关爱老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