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逃亡,毕竟是做给别人看的,程小棠没什么紧迫感。
文承望人还在船上吐,晕船加上胸口的贯穿伤,没一个月不可能走到京城。
在离开之前,得先把刚到手的宝塔赌坊和万龄堂安排妥当。
程文韬因为欠下十万两的事被揍了好几顿,也没脸回新洛书院读书,就窝在宝泰赌坊养伤。
期间魏凝珠来过一趟,哭诉着魏家快被赌坊的人逼债逼得家破人亡,跪求程文韬能让宋观宇高抬贵手以。
魏老爷子被新洛书院辞退,魏举人怕名声被拖累影响到明年的春闱,已经进京赶考去了。
如今魏家只剩老弱妇孺,宋府又袖手旁观,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程文韬经过那一晚的惊吓后终于聪明了一点,在答应帮忙之前,提出迎娶魏凝珠的要求。
魏家原本看不上程文韬,魏凝珠更是连宋昭都没放在眼里,一心惦记顾大公子那样的顶级世家子弟。如今欠下十万两银子的巨款,再没那个心气儿。
宋观宇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刚使出一分手段,魏家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第二日,魏凝珠就带着养鸡汤来探望程文韬,羞羞答答地转达祖父和娘亲应下了婚事。
程文韬终于如愿以偿,催着让爹娘去魏家提亲。
然而杨氏却死活不同意了,还没嫁过来就把她儿子迷得神魂颠倒,以后还不得翻天?
程三莲丝毫不顾念魏凝珠的几年交情,坚持不要一个娘家负债累累的嫂子,吵着让程文韬别管那十万两欠条,反正都是魏庭输掉的。
连向来脾气温软的程三牛都斩钉截铁地拒绝,让程文韬好好反省,绝不能再与魏家人有纠葛。
这下程文韬傻眼了,眼看魏凝珠被逼得要投井自尽,干脆一咬牙,也闹起了绝食。
不让他迎娶魏凝珠,他就饿死自己!
这可把杨氏心疼坏了,没两顿饭就妥协了,赶回关凌村劝说程老太,还嘱咐程三莲偷偷给程文韬送吃的。
程三牛被这对母子气得没脾气,骂也骂过,打也打过,彻底没辙了。
怎么说,程文韬也是大东家的堂兄,王掌柜不能将他扔出去,每天还得好声好气地哄着,倒成了宝塔赌坊的一桩趣事。
“你不肯答应,我是一口水都不会喝的!”
听到敲门声,程文韬以为是程三牛去而复返,很有骨气地大声喊道,“我今天就是活活饿死,也不会放弃魏姑娘!”
***
信国公驰骋沙场二十多年,从尸山血海中走来,手下斩杀无数悍勇的敌方将士,仍旧无法平静地对眼前的一幕作出评价。
一百多只天真懵懂的小公猪哼哼唧唧地挤在一起,依次失去身上的小部件。
程老太在一旁热情地介绍道:“国公爷,这就是劁猪,能让猪肉不更好吃的秘诀。”
“棠宝说了,越小阉割,伤口恢复得越好。还可以让猪仔们多吃猪食多长膘,最快半年就能长到一百五十斤出栏。”
她起初见到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国公爷还有些紧张,后来发现大人物也不是什么都见过。在养猪这一块,自己才是行家,说话顿时利索了许多。
信国公知道战场上的战马都是骟过的,只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手起刀落的过程。
见萧昀舒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明显早就知道程家人不仅仅是“养了一点猪”,来之前却没跟他这个师父说。
信国公恢复了沉稳的气势,望向成片的猪栏,“原来如此,老夫人能养活这么多猪,实乃女中豪杰。”
“这养猪场的规模这么大,管理起来肯定不容易。”
“不大不大,也就五十来亩地养些猪和鸡鸭鹅,当不起国公爷的夸奖。”程老太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乐呵呵道:“都是棠宝怕我在家无聊给置办下来的。”
“我说不用整这么大,她偏不听,还说要带动大家一起养,让人人都吃上肉。”
信国公挑眉看着忙活的程小棠,赞赏道:“好志向。”
他没养过猪,却养过几十万的兵马,粗粗估算一下就能算出养这么多的家畜需要的人力和粮食根本不是普通农家富户能做到的。
难怪会被称为神农氏后人。
应寒扫过嘴角隐隐抽搐的信国公护卫们,对唯二的两名女护卫露出笑容,“鸢尾,青萝,你们不是想学刑讯吗?可以来练练手。”
“真的可以吗?”鸢尾跃跃欲试,“我对医理一窍不通。”
程榔头这两天累得直不起腰,看到帮手就两眼放光,邀请道:“别担心,应姑娘很厉害的,只要刀子别往小猪的脖子去就行。”
“我以前啥也不会,现在都能带徒弟了。”
一个丰腴的少妇背着装满药材的箩筐走过来,不满地哼道:“我可不是你徒弟。”
“不是,我说的是虎头。”程榔头缩了缩脖子,赶紧扯开话题,“虎头过来,给姐夫按住这头猪仔的前腿,用力压住别松手。”
程大牛幸灾乐祸地哈哈笑道:“看看,咱们榔头取了媳妇儿以后多稳重。”
自从跟着应寒学了劁猪手艺后,程榔头的勤劳肯干被武泰镇上卖猪肉的刘屠夫相中当女婿,如今的生计算是跟猪绑在了一起。
好处是再也不用馋肉,坏处是岳母连生五个儿子才有了小女儿,大舅哥们个比个的彪悍。
“爹爹,你偷喝酒了。”
程小棠给一批状态不佳的小猪仔检查后,敏锐地从闻到了一丝酒味,绷起脸道:“不听话的病人要受到惩罚。”
程大牛的笑容一僵,苦着脸哄道:“乖棠宝,爹就陪国公爷喝了一小杯,千万别跟你娘说。”
“不行,我要让娘看着你。”
程小棠这次相当有原则,“小伤不养,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棠宝说得没错,就该让玲花好好收拾你。”程老太耳尖地听到父女俩的对话,一掌拍在程大牛的后背,“多大的人了,还要闺女操心。”
信国公活了六十多岁,很早就知道这世上存在天赋异禀的人。
就像萧昀舒早逝的祖父,如今的定安侯,都在十几岁时就表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军事天赋。
程小棠,“我从阳川县逃荒到钱塘县,又从钱塘县一路义诊到平许县,加起来都有三千多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