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柔蕙拉住彭夫人的手,轻声安抚,“娘,没事的。我是你的女儿,已经是最大的福气。”
彭夫人心都快碎了,恨不能进屋打醒彭经纶。
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啊,自小受了月姨娘那么多磋磨,好不容易相认,又得了要命的病。
栖云道长听过彭柔蕙的事情,难得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开解道:“既然陆府有人得过消渴症,夫人就该知道此症可以用药缓解,并非绝症。”
程小棠默默在心里补充道:不是绝症,却无法治愈。
根据彭柔蕙方才回答栖云道长的内容分析,她应该是在怀孕时得了妊娠糖尿病,而后转化成二型糖尿病。
目前无法得知彭柔蕙患病的主要原因是月姨娘故意从小养胖她,还是陆府的家族病史,亦或是怀孕时饮食不得当。
总而言之,在目前的医疗条件下,必须要很小心地生活,才能避免那些可怕的并发症。
不过对于惊慌失策的病患家属,程小棠还是以安慰为主,“彭夫人,消渴症没有那么可怕,我跟师父义诊的时候见过不少。”
“只要饮食得当,规律就医,平时跟普通人没有太大差别。”
彭夫人对祖父几乎没有印象,只知道他四十多岁就因病去世,陆府的重担早早压在了现在的陆老爷子肩上,因此听到消渴症就害怕。
听到程小棠这么说,她精神一振,泪眼婆娑地追问,“程小大夫,你的意思是这个病只要好好治,就不会折损阳寿?”
“理论上是这样的。”
程小棠看了栖云道长一眼,见师父没有反对的意思,继续道:“还有一点,千万不要再生孩子。怀孕期间会很危险,对腹中胎儿也不好。”
彭夫人不疑有他,直接代彭柔蕙应下,“不生了,坚决不生了!”
“蕙儿,你听娘的,一儿一女刚刚好。龚家那小子要敢有异议,就让他自己找人去生!”
彭柔蕙干脆道:“好,都听娘的。龚茂不听话,我就不休了他。”
彭夫人破涕为笑,嗔道:“你这孩子,口无遮拦。”
程小棠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可算不用再看彭夫人哭了,她就没见过眼泪这么多的人。
“彭夫人,我跟师父会整理出彭大小姐在起居饮食上需要注意的事项。尤其是吃。一定不能松懈,比吃什么药更重要。”
“万龄堂的大夫你比我们熟悉,最好固定让一个大夫看诊。”
程小棠说完乖巧地看向栖云道长,等待点评。
栖云道长摸摸徒弟的脑袋,夸奖道:“不错,懂得用心琢磨了。”
消渴症的病患不宜生子这一点,之前没有大夫特别留意过。一来是消渴症患者没那么多,二来女子怀孕生子本就风险极大,有什么病都不适合。
如今棠宝专门提出来,倒是提醒了他。
程小棠露出了两个快乐的小梨涡,甜甜道:“是师父教得好。”
彭夫人不想找别的大夫,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栖云道长,程小大夫,蕙儿以后会在临安住下,若有不适,可以找您二位看病吗?”
程小棠遗憾地摇头,“不行的。我跟师父要离开临安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为何要离开?”
彭夫人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余光瞥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安静的像是一尊精致雕像的萧昀舒,连忙补充道,“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有些不舍。”
栖云道长斜睨了一眼萧昀舒,语气认真地解释,“因为萧小侯爷得罪了人,我们是被连累的。”
眼见师父又开始自由发挥,程小棠只得配合着改剧本,“昀舒哥哥是为了救我爹爹和四哥,才得罪了京中的贵人。唉,说到底,都是因为赌博惹的祸。”
萧昀舒被程小棠幽怨的叹气声逗得忍俊不禁,含笑道:“准备就绪,随时可以逃亡。”
程小棠怕暗示不到位,彭府的下人们领会不到位,上前握住彭夫人的手诚恳道:“彭夫人,彭大小姐,你们一定要远离赌坊和输不起的人。”
“我们先逃了,有缘再见。”
彭夫人一头雾水地送走了栖云道长和程小棠,直到第二日从万龄堂收到了三页纸的医嘱,还是没想通这是怎么回事。
定安侯的唯一儿子,又是信国公的徒弟,需要怕区区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文承望吗?
陆老夫人已经不指望二女儿能长出心眼来了,吩咐道:“你就记住注意一点,他们是得罪了文昭仪的兄长,别的不用管。”
彭夫人似懂非懂地点头,提起另一件事,“娘,放了彭鸿轩吧,他还要去书院读书。”
“没必要让外人猜忌。”
陆老夫人冷笑,“彭经纶自己怎么不敢来求我?”
彭夫人想到声泪俱下的丈夫和重病不起的婆母,满心疲惫道:“他终究是蕙儿和玉儿的爹。”
夫妻可以恩断义绝,孩子却不能对生父不孝。
“罢了,你让他去别院接人吧。”陆老夫人意味深长道,“彭经纶攀上了昭仪娘娘的兄长,我们陆府惹不起,躲得起。”
彭府尹顺利救出最疼爱的儿子,却意外地发现月姨娘居然还活着。
他以为按照陆老夫人的脾气,一定会各种手段折磨死罪魁祸首,为女儿出一口恶气。
派人秘密打探之后,得到的理由竟是陆府顾忌月姨娘曾热情招待过文承望,结下了善缘,因此不敢下死手。
彭府尹不仅没有扬眉吐气的快感,反而生出一种无法掌控局势的恐惧。
与此同时,程小棠高调地在城中各家店铺安排逃亡前的各项事务,让文承望的名字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街头巷尾的议论中。
程家人口径一致,孩子怕了。
信国公和萧小侯爷都惹不起文承望,刚到临安就要离开避风头。背靠漕帮的宋观宇更是要撇下聆音楼,组织船队逃到海外去。
文家的权势,竟恐怖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