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棠没发觉应寒的异常,开始准备离开前的事宜。
文承望吃了这么大的亏,宋观宇手下的若浮也不能继续留在聆音楼,正好可以跟他再做一笔置换的买卖。
栖云道长要去城里的柏阳观打声招呼,让老观主照看下留守月出观的玄诚道人。
谢玲花心疼女儿小小年纪又要奔波,明明是在做行善积德的好事,却要被那些心思不正的人迫害。
一边暗骂皇帝老不正经,一边给师徒俩准备行囊。
临时离开,程小棠的许多计划也要随之更改,尤其是跟萧昀舒约定好的部分。
她每旬会给萧昀舒写一封信,分享彼此的学业进度和生活趣事。信件交流虽然不如即时沟通方便,却别有一种延迟反馈的趣味。
当然,这是对程小棠而言。
萧昀舒对此很不满,原本只是回祖籍巡视田产,顺便收拾不懂事的亲戚、寻找下炭脉。拜信国公为师是意外,被困在常宁城更是前所未有的挫折。
所有人都说他天赋异禀,从未经历过战场的洗礼就能让一代名将全力以赴,假以时日必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然而萧昀舒在意的并非输赢,而是赌注。
过去一年多时间,云州的炭脉已经可以小规模开采,他却还没有在沙盘演练中击败信国公。
赢不了师父,就不能离开常宁城。
当初程小棠极力建议萧昀舒拜师,后来也有些后悔。硬生生让悠闲自在的萧小侯爷过上了卯时起床练武,亥时复盘入睡,全年无休的苦日子。
信国公年近古稀才收到心仪的徒弟,恨不得将平生所学全都灌进消昀舒的脑袋里,比栖云道长严厉百倍。
萧昀舒在信中没有明说,字里行间都是委屈。
程小棠每每收到信,都要吭哧吭哧地琢磨些市面上没有的蜜饯糖果,送过去安慰备受压榨的小伙伴。
去年夏日太热,糖果在路上化成了一团。她为此特意挑选了一对信得过的小夫妻,教会他们做糖后,送到常宁城开了一家糖果铺子。
原本是让萧昀舒想吃随时能吃到,不用再等那么久。结果挑剔的小侯爷没吃多少,店铺买卖倒是日益红火起来。
如今常宁城、临安府、屿州三城中最受女子和孩童们喜爱的糖果铺子,都是程小棠的产业。
与胭脂铺力推的香皂不同,糖果铺子主要卖给普通百姓。在外人看来,利润低到根本养不起伙计,才没有引起大商户的注意。
眼下天气愈发炎热,不方便送糖去常宁城,程小棠翻阅了几本甜点书的前三章,整理可以复刻的夏日糖果,将配方和信放在一起寄给萧昀舒。
应寒接过沉甸甸的信,锐利的丹凤眼闪烁了下,“棠宝,这信,明日再寄可好?”
程小棠拍拍手,善解人意道:“当然可以呀。”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这几天太热了,也别让鸽子们太辛苦。”
应寒更心虚了,对上程小棠那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不由自主地透露出部分事实,小声道:“不是鸽子的原因。”
她现在只希望主子立即出现在宝塔赌坊,让惊喜提前来到。
事实上,莫琛向栖云道长提出为周九夫人剖腹取子的十日后,萧昀舒就踏上了回临安府的路上。
主要是常宁城方圆三百里的土匪窝都被端了,信国公一方面为徒弟的突飞猛进骄傲,一方面总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
剿匪的速度越快,萧昀舒的眼神越冷。
来时看起来像是无悲无喜的佛门俗家弟子,短短一年时间下来,身上的杀气就浓重到宛如出鞘的利刃。
尤其是去年腊月二十五之后,谁都能看出萧昀舒的心情越来越差。
被皇帝钦点来掌管常宁城的知州,信国公的亲外孙裴松青在自家后院看到萧昀舒,都忍不住绕道走。
裴松青也不容易,既要收拾前任知州和通判留下的烂摊子,又要充当外祖父教徒弟的反面教材,时不时还得被周边的同僚上奏弹劾。
信国公拿盗匪给徒弟练手,萧昀舒用剿匪泄愤,效果显著,常宁城几乎达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
然而事情总有两面,为祸多年的匪患不会一朝一夕就消失,而是化整为零,流窜到其他州县。
此消彼长,其他州县的官员对常宁城难免生出怨气。
裴松青受管辖权限制,无法插手别州的防务,就是想帮忙对方还未必领情。无奈之下,他只好每日劝信国公不要固执己见,跟徒弟去江南水乡散散心也挺好。
信国公斥责了外孙好几回,才顺着台阶下来。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至今还没见过孩子露笑脸,正愁不知怎么办。
当然,信国公给萧昀舒的说辞是换一个训练方式,让他带着一百人的队伍模拟十万士兵的行军。
两军对垒除了正面作战外,会出现许多追击和反追击的情况,纸上谈兵不如实践。
太快会影响战力,太慢会延误战机,还得考虑天气状况和军情泄露。
信国公丝毫没有手下留情,还召集了解甲归田的旧部,沿途设置各种意外,一旦形成成合围之势,就是萧昀舒失败。八壹中文網
他一路上追到临安府,第一次赢得很快,第二次就差点因为轻敌输了。
第三次,信国公欣喜于萧昀舒的成长速度,更加用心设置埋伏,准备在徒弟最接近胜利的时候给予最后一击。
为此,他连多年的老友都用上了,绝对能让萧昀舒心服口服。
信国公优哉游哉地欣赏着远处天边绽放的信号弹,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笑容尚在脸上,远处传来一道带着颤抖的声音,“站住!再靠近一步,我们就对文昭仪的嫡亲兄长不客气了!”
与此同时,临安府外的十里亭发生了一场碾压式的突袭。
程天禄被顾府家丁挡在身后,审视着突然冒出来的一批蒙面绑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