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昀舒出发之前,程小棠每晚睡前都要挤出半个时辰研究云州的舆图。
云州是萧家的祖籍所在地,再加上武将世家的底蕴,萧家内部流传的云州舆图比兵部的更为详细。
不仅标注了山川河流、城镇村庄、官道小路等,还用本文加注的形式,记录了定垦田、不可垦地、物产贡赋以及历年大事件。
程小棠想要做的,是对照不同版本的地理志,找出矿脉。
四级商城提供里的书籍包罗万象,单看史籍就知道来源是许多个平行世界,唯有万物生长遵循的自然规律是一样的。
就像西边的玉门出现了石脂水,江陵府的佘山镇有铁矿,太行山一带是已知最大的铜矿。
按照地理位置来推断,云州说不定会有一条炭脉,也就是俗称的煤矿。
大荣朝对盐铁管制得极严,私开煤矿或贩卖私盐都是重罪,煤炭买卖因为规模尚小,只用向其他商贩一样缴纳商税即可。
如今取暖用的炭,多来自伐薪烧炭,是皇亲贵胄及富贵人家的专属。
因此西南一带遭逢几十年难遇的雪灾,才会在短短几日内,就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冻伤甚至冻死。
程小棠的赈灾义诊之行只走到平许县,再往西的情况都是从栖云道长寄来的书信中得知。寥寥数语,背后是无数个破碎的家庭。
若是能开采出浅层的煤矿资源,不仅能改善这种情况,还有许多重要的用途。
她还挺想知道,通过挖煤提升大家的生活品质,算不算是行为宠爱。
在七个夜晚的努力下,程小棠博采多本书籍前三章的精华,用麻纸拓印出二十四页缝装成书,又吭哧吭哧做旧。
封面印上“古矿笔谈”四个字,乍一看很像是哪里淘来的古籍。
相信以萧昀舒的才智,能明白其中含义。
普通人想凭借肉眼找矿无异于大海捞针,萧家十二卫个个身怀绝技,说不定会有机会。
送别时,程小棠双手握住萧昀舒的右手,眼睛闪闪发亮,“昀舒哥哥,我送你的书一定要看哦。”
“路上可以打发时间。”
萧昀舒好笑地拢住小胖手,温声应下,“好。”
“棠宝要乖乖听话,照顾好自己。”
程小棠笑眯眯地点头,“我会给你写信哒。”
萧崇在旁催促道:“赶紧去收拾那帮吃里扒外的家伙,别耽误春耕。”
“有我在,谁都欺负不了小棠宝。”
萧昀舒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萧崇,不徐不疾地跟程小棠说着话,又嘱咐了应寒几句,才带人策马离开。
萧崇对着程家人感慨,“这孩子以前居然要修闭口禅,说出来都没人信。”
被彻底无视的魏家人:他们信。
这么多天下来,他们费尽心机,愣是没跟萧昀舒说上一句话。
三日后,程大牛、程天福、谢云飞出发去钱塘县的威远镖局,魏凝珠总算在老程家人话别的间隙,抓住机会送出精心准备的糕点。
“程伯伯,程大哥,谢叔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路上可以垫垫肚子。”
谢云飞顾不上失礼,直接打开食盒,一口一个将第一层的糕点全给吃了,“多谢魏姑娘,正好早上没吃饱。”
“手艺不错,回头叔叔给你带土仪。”
这么多乡亲们看着呢,他可不敢让大外甥吃魏凝珠送的东西,以免又传出什么两情相悦的鬼话。
魏凝珠脸上的笑容微僵,不甚自然道:“谢叔叔喜欢就好。”
“一路保重。”
说完,她飞快地看了一眼程天福,羞涩地躲到魏夫人身后。
谢云飞刚吃得太干,喝水时险些被呛到。
昨晚魏凝珠还在跟她娘嘲讽程天福脑子笨,不紧巴着萧小侯爷,反倒要去做粗鄙低贱的镖师,可见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母女俩又是羡慕嫉妒老天爷给老程家赏饭吃,又是鄙夷乡野贱民不开窍。
听得遛弯到魏家房顶的谢云飞拳头直发痒,想再揍魏举人一顿。
亏得魏凝珠看到程天福,还能做出含羞带怯的表情。
可惜魏家人表面功夫做得太好,坏话都是在背地里说,谢云飞听墙角也不是什么能对峙的事情,只能任由他们蹦跶。
反正程天福心里有数就行。
程天福一开始对魏凝珠就没有好感,更不用说现在,看到她那般作态,唯有厌恶。
不在意别人背后说坏话,不代表喜欢跟两面三刀的人废话。
他记的是三叔婆的恩情,顾的是三叔公的脸面。
程大牛偷瞄着程天福的反应,安心地对谢玲花点头:放心,儿子随他。
花里胡哨的女人,绝对看不上。
程家四兄弟,也就程三牛的眼光差点意思,连带着程文韬也不行。
都这时候了,心里还冒酸泡呢。
这一趟前往西域,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
程文韬下定决心,要趁大哥不在,努力挖墙脚。
为了一生的挚爱,兄弟算什么!
而程文韬的挚爱魏凝珠,目送着程天福离开视线范围,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她宁死都不会嫁给镖师。
刚才的含情脉脉,魏凝珠不是想给程家人看,而是让她爹看到她还有在程天福身上花心思。
魏夫人在杨氏和程三莲的影响下,已经彻底看不上程天福了。
一个穷秀才的外孙女,都敢畅想当沈家媳妇。
她女儿可是正经的官家小姐。
赏花宴在即,若是好好筹谋一番,便是名门望族的主母也当得。
而最初制定计划的魏老爷子正在临安府忙着结交权贵名流,完全不知道儿媳妇和孙女不仅没拿捏住程家人,反而被带偏到不知天高地厚。
只能说杨氏和程三莲的真心话,比动歪心思时有杀伤力多了。
有人离开,就有人回来。
程小棠还没适应萧昀舒不在的日子,回家就看到久违的栖云道长,惊喜地扑了上去。
“师父!”
“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栖云道长笑眯眯地抱起徒弟,“这些天有没有好好学医啊?”
程小棠心虚了一下,“有在学。”
白老夫子课业抓得紧,她又忙着发豆芽、沤肥、养猪,唯一跟学医有关的就是围观兽医教程榔头劁猪。
“是吗?”
栖云道长看破还要说破,笑眯眯道:“那怎么连你小婶怀有身孕都没发现?”
程小棠哇的一声转向程老太,“奶奶!你听到了吗?”
程老太惊喜万分,“道长,这是真的吗?”
小儿子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
栖云道长捏捏徒弟白胖的小脸蛋,笑道:“千真万确。贫道刚给四牛媳妇看过,脉象很稳,已经三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