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欢颜冷冷地道:“你听到了什么?”
秀禾泪水簌簌而下,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就看着周旭,嘴唇抖动着。
半晌后,她用喑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你,你,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喊你周姐姐?”
谢欢颜看着周旭道:“你在这里看着她,别让她跑出去;我去找人来!”
杀人灭口的事情她做不出来,但是也不能让秀禾把周旭的秘密说出去。
她决定找沈牧之,让锦衣卫带着秀禾去诏狱走一趟,让她彻底害怕了,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而且她也明白,周旭的身份只是暂时不能暴露,但是早晚都要真相大白。
所以现在就被秀禾撞破,虽然有点麻烦,但是远远到不了要杀人灭口的程度。
周旭却淡淡道:“不用。她若是想说出去,那便说出去吧。”
男扮女装这件事情压在她身上这么多年,真的真相大白那日,她想她会如释重负。
虽然可能,她再也做不了仵作了。
秀禾泪眼朦胧地道:“你,你真是女子吗?”
周旭点点头。
秀禾趴在膝盖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后抽抽搭搭地道:“我果然太笨了,我太笨了。我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想要嫁给你……周旭,周旭……”
周旭上前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别哭了,哭我也变不成男人。”
秀禾擦擦眼泪,还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怎么就能是女人呢?你定然是投错胎了。”
“或许吧。”周旭道,“谢谢你喜欢我,但是我真的是女人。”
“那,你要是男人,会喜欢我吗?”
周旭没有做声。
秀禾自己喃喃地道:“定然是不会的,我这么丑,又是乡下来的,你怎么会看上我呢?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她又呜咽了许久。
谢欢颜忽然觉得,秀禾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秀禾道:“虽然你不是男人,但是我也喜欢过你。你相信我,我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的。我明日就走了,我走了,回乡下了,再也不回来了。周旭,你,你怎么就不是男人呢?”
说着说着,又哭了。
周旭把她的衣裳替她披上,“哭过一场,就当你喜欢的那个周旭死了。”
说完这话,周旭起身,从自己装东西的箱笼里摸出来一锭十两的银子递给秀禾:“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留念的。这十两银子,是我这几个月攒下来的俸禄。将来你成亲,算我给你添妆了。”
秀禾拿着银子,呜呜哭出声来。
等她终于离开,谢欢颜叹了口气道:“周姐姐,今日我对秀禾竟然有些改观了。”
“我也是今日才觉得她不一样。”周旭道,“或许因为我不是男人,我没有被算计的愤怒在,反而觉得她执拗得有些可爱。我相信她不会说出去,但是真的说出去,那也就这样吧。”
她没说的是,她羡慕秀禾能够不顾身份差距,勇敢追寻所爱。
她不如秀禾。
这个小小的插曲过去,第二天唐氏就带着秀禾离开了。
谢欢颜格外给了秀禾一百两银票,当然是偷偷给她的,“封口费,你收好了。”
秀禾塞进怀里捂着胸口:“我进京一趟,还是得了一百两银子,虽然不是姑奶奶给我的!谢谢你。”
唐氏终于离开,府里恢复了难得的平静。
转眼间张氏怀胎五月,肚子明显地隆起。
劲宝坚信他娘肚子里是个妹妹,每日和阿铎一起从学堂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摸娘的肚子,和妹妹说话。
谢欢颜有时候也在,总是笑他纯真。
但是也隐隐觉得,阿铎似乎有些怅然若失。
或许是羡慕?
可是这件事情,她无能为力。
她这个娘,自己真的生不出妹妹来,也不打算和任何男人给他生个妹妹。
终于,阿铎似乎有些按捺不住,某日终于私底下和谢欢颜道:“娘,您什么时候肚子里会有妹妹?”
谢欢颜:“……我,我恐怕……”
她一定不会有,只是想着如何说,才能让阿铎更容易接受一些。
不曾想,阿铎忽然别过脸,很别扭地道:“我知道他经常三根半夜翻墙来找娘,他真没用!”
谢欢颜瞪大眼睛看着他。
这孩子,在说什么呢!
他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懂了男女之事?
可是若说他懂,他应该已经知道沈牧之他,他切了……那还跟她生什么啊!
可是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和阿铎解释这件事情,至少现在还不行,阿铎太小了。
那种血腥和残缺,他不应该知道,那会让他心生恐惧。
谢欢颜结结巴巴地道:“这件事情,和你爹也没关系。是,是娘没用,娘不能生。”
对,就是她不能生。
“不可能,娘是大夫,一定是您帮他遮掩!”阿铎道,随即叹了口气,“娘,其实只要是您生的,都是我的妹妹。”
谢欢颜:“……”
这是公然鼓励她红杏出墙吗?
可惜她这辈子,根本就把男人当成浮云。
“不是这样的,”她干巴巴地道,“医者不自医,真是我生不了。你想,劲宝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对不对?”
“我不信。娘身体好好的……我还是想要您给我生个妹妹。”
谢欢颜表示,她真的做不到。
阿铎有些失望,但是坚持认为,一定是沈牧之有问题。
谢欢颜摸摸他的头:“好了,咱们不纠结了。跟娘说说学堂的事情,累不累?先生严厉吗?会打手板吗?”
“不累,先生严厉,但是没打过我。”阿铎骄傲地道,“先生总夸我。”
“那要不要换个更好的先生?”
谢欢颜想,现在的这个启蒙先生,对阿铎来说可能不太够用了。
“不,我和劲宝在一起,现在也挺好的。”
“嗯,那什么时候觉得不合适要让娘知道。娘赚的钱够养活咱们娘俩,每月也给府里交了钱,所以不要感到不自在,好不好?”
阿铎不愿意花沈牧之的银子,估计在府里也多少觉得自己是客人,所以她可以这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