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说这件事情也不能单独怪周旭。要说，就是都有错……”谢仲谋过来脸色难看地道，“周旭，你跟我来。”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周旭出去。
“二哥！”谢欢颜焦急地喊了一句。
可是谢仲谋根本没管她，走到院子里，挥起拳头便砸向周旭……的脸。
“住手！”谢伯言出来阻拦，可是还是太晚了。
谢欢颜看着周旭肿起来的半边脸：“……”
谢仲谋怒气冲冲地道：“你喜欢我妹妹，为什么不和我说？难道，难道我能不帮你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中露出几分察觉不到的颤抖。
他嫉妒了，他竟然因为一个男人，而嫉妒自己的亲妹妹了。
不能，他不能这样！
他怎么能这么亵渎周旭呢？
想到这里，他强压着心中的情绪道：“你为什么要那般作践我妹妹，也作践自己！你不知道什么叫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吗？”
最后这句话，他是骂自己的。
“你这个傻子。”谢欢颜走出来，拉着周旭往里走，留下暴跳如雷的谢仲谋。
谢伯言拦住自己的傻弟弟，哭笑不得地摇头道：“你还没看出来，周旭是女子吗？”
谢仲谋呆若母鸡。
女的？周旭是女的？
怎么会？他怎么会是女的呢！
想想他刚进大理寺的时候，仗着胆子大，也不想好好干，到处惹麻烦，就希望被踢出大理寺。
可是后来他遇见了周旭。
无论他怎么讨人嫌，周旭永远都是面无表情的。
谢仲谋就被激起了好胜之心，非要把周旭激怒。
可是没等他把周旭激怒，他就被周旭吓吐了。
那是一名官员，投了护城河自尽，等到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几日之后，那尸体肿得不像样子的模样，谢仲谋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开始扶着树大吐不止。
其他人因为之前多少见过，所以能比他的情况略强一些，但是也仅仅是略强一些而已，个个都捂着嘴，不敢往那边看。
这时候，周旭提着他的箱子来了，脚步沉稳，面色沉静，径直往那尸体而去，然后开始蹲下身检查尸体的情况。
他专业投入的模样，让谢仲谋看呆了，第一次觉得，原以为卑贱的仵作行当，工作起来的时候也能这么吸人眼球。
当然，当他目光不小心触及尸体的时候，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大吐。
但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开始崇拜上了周旭。
——请收下他的膝盖，收他当小弟！
于是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周旭，发现这人真是寡淡到无趣，每日在大理寺就是摆弄死尸，没有死尸摆弄的日子就是在看书。
他看的那些书，也是谢仲谋看一眼就敬而远之的。
但是谢仲谋就是还是被他吸引了，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他。
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当然，这是谢仲谋单方面以为的。
谢仲谋发现，和周旭在一起的时间过得极快，哪怕他就是在旁边盯着看书的周旭，一上午一下午都一晃而过。
后来他更是发现，晚上回到家里躺在床上都会想他；休沐一日，他都忍不住跑回大理寺看周旭在干什么。
他把自己的这种反应称之为无聊，实在是无聊透顶，他才会去盯着一个仵作。
但是后来他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只是他也不敢深想下去，稀里糊涂地骗着自己。
直到，今日的事情发生。
他出奇地愤怒了，周旭怎么可以和别的女子那般亲近，即使那女子是他最心疼的妹妹！
于是谢仲谋失控了。
现在大哥告诉他，那个手持解剖刀，面对再惨烈的尸体都面不改色的周旭，是个女人？
这个笑话，他绝对不相信。
“傻子！”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样子，谢伯言忍不住在他脑门上拍了一记，“还不跟我进去，一会儿给周……姑娘赔礼。”
一时没看住，这个傻弟弟竟然打了人家。
看谢仲谋的样子，他们家谁不觉得他和周旭日后有戏？偏偏这时候，他还动手打了人。
谢欢颜直接把周旭拉回了自己的房间，取出自己的衣裳给她穿，又找了药替她敷伤口。
“周姐姐，有点疼，你忍一忍哈。”谢欢颜动作轻柔，口气像哄孩子一般。
周旭道：“没关系，我不疼。”
谢欢颜的闺房布置得典雅疏朗，虽然东西不多，但是样样都藏着心思。
比如那缠枝莲纹样花瓶里斜插的一支梅花，比如橘红绣百花穿蝶帐子里悬挂着的海兽葡桃金香囊，再比如博古架上一排憨态可掬的泥娃娃……
做成仙鹤模样的香炉，从鹤嘴里袅袅吐出淡香，香气虽淡，但是却甜而温暖，让周旭想到了香如其人。
“怎么能不疼呢？都是我二哥！等着我一会儿出去，让我爹给你报仇。别看我爹凶，但是他可喜欢女孩子了。他疼爱我，也把徐可儿当亲闺女一样疼。你这么招人喜欢，我爹一定也很喜欢你的。”
她招人喜欢？
不，周旭在心里道，她不招人喜欢。
她娘无数次骂她，说明明大师说过，她应该是个男孩；一定是她投胎的时候抢了原本那个男孩的路，所以她这扫把星才会降临到周家。
她娘恨她，因为觉得是她的出生，让她爹绝望，后来才会郁郁寡欢被克死。
虽然她很努力继承她爹的衣钵，在大理寺也得到了比她爹得到的更多的认可，可是所有这一切，都不配得到亲娘的赞美。
哪怕她很努力地去成为一名优秀的仵作；哪怕她去扶持每一个因为出身而被歧视的姐姐；哪怕她把赚到的每一文钱都交给母亲，都不会得到任何赞扬。
她能得到的，只有无尽的咒骂。
所以周旭越来越沉默，沉默到后来，都忘了自我。
她沉浸在仵作的世界中，只有做这些，看着案情因为她而真相大白，她才能得到些许成就感。
她独来独往，除非必要，她不想和大理寺任何同僚有交集，直到后来谢仲谋出现……
谢仲谋像一块甩不掉的狗屁膏药黏着自己，起初她也很烦，可是后来慢慢发现，谢仲谋给她打开了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