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身边伺候的人有十几个,但是最后陪在她身边的是碧微。
她存了死志,碧微也陪她一起。
想到前世种种,谢欢颜的眼眶还是有些发热。
她要找到碧微,不管这一世她能过得如何,就算只有一碗粥,她也要分给碧微一半,那是一直陪伴着她到最后的人。
但是她只依稀记得碧微家在柳树胡同,具体住址不知道。
碧微只提过两三次,她能记住已经不容易;因为碧微进府之后,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
碧微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一手好绣工,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
但是她却告诉过谢欢颜,她爹娘想要把她卖给太监当娘子——因为太监出价比勾栏出价高,原本她爹娘是打算把她送到烟花之地的,可是架不住太监出的银子更多,于是改变了主意。
碧微知道他们的主意后,假装听话,背地里却偷偷打听有没有权贵之家买丫鬟。
然后她就找到了谢家。
谢家一门三虎将,这可是皇上亲自说的,她如果进了谢家,她那贪婪又胆小的父母,定然不敢上门撕扯。
于是碧微便自卖自身,到了谢欢颜身边。
她虽然不爱说话,但是爱憎分明,恨毒了她那狠毒的爹娘,不肯再回头。
她也不想嫁人,一直留在谢欢颜身边。
后来,直到谢家出事,听说宋嘉木要同别人成亲,碧微跪在谢欢颜面前道:“夫人,我给世子做通房吧。”
谢欢颜知道,她是为了自己。
可是那时候谢欢颜已经对宋嘉木心灰意冷,把她拉起来道:“他不配!”
虽然彼时已经式微,但是要送一个丫鬟出去并不难。
谢欢颜自己和那些豺狼同归于尽也就算了,并不想拖累碧微。
她给碧微准备了银两让后者离开,可是碧微说什么都没走,一直陪她到了最后。
谢欢颜要去找碧微。
她要找到她,让她早日摆脱她那令人作呕的父母。
谢欢颜借着和张氏出门采买的功夫,偷偷打听清楚了柳树胡同的位置,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把张氏往那边引。
她没办法,家里人根本不允许她一个人出门,出门必须和张氏一起,就得徐徐图之。
明目张胆地打听根本不行,而且碧微主意正,警惕心强,送上门的好事她肯定不敢接受,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偶遇,然后多相处几次,让她放下戒心跟着自己。
打定主意,谢欢颜就开始付诸实施。
柳树胡同那里有一家陕西面馆,谢欢颜便说她喜欢吃这家的油泼面,于是每次出门都来。
张氏尝了几次,实在没尝出来多好吃,但是既然小姑子喜欢,她就陪着。
谢欢颜后来几乎成瘾一般,只要不是刮风下雨天,每天出门买菜都得走上小半个时辰过来吃碗面。
为了遇见碧微,她也是煞费苦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她吃面吃到闻到味道都开始反胃的时候,她终于遇到了碧微。
碧微挎着篮子匆匆走过,篮子上面盖着一块蓝布,虽然看不见篮子里的东西,但是谢欢颜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觉得那里面应该是碧微绣好的绣品,准备拿去卖。
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所以谢欢颜压下心中的激动,开口道:“你可是赵燕?”
碧微是后来进了谢府,谢欢颜做主改的名字,她本名是赵燕。
碧微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没看出恶意,垂眸点点头:“你有事吗?”
张氏也愣住了,谢欢颜怎么会知道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呢?
谢欢颜笑了笑,“有一次我在这里吃饭的时候见你匆匆走过,听人议论,说你绣工很好。能给我看看你的绣品吗?”
碧微没回答,也没有动,目光不停打量着谢欢颜。
谢欢颜大大方方地任由她打量,然后道:“赵燕姑娘,我不是坏人。你或许听过这次大军凯旋吧,也应该多少听过谢家。我是谢家的姑奶奶……”
她十分庆幸,父兄的名头太响了,毕竟一门三父子,个个都军功赫赫,想不引起主意都难,所以碧微的神色出现明显的松动。
“我听过。”碧微道,态度和缓了不少,只是依旧低着头,似乎要把地面看出两个窟窿一般。
“我家原本是乡下人,初初进京,没有什么丫鬟绣女;我偏偏最不擅长的就是绣活,所以上次去赏花宴,还得麻烦我娘和嫂子,便想找个绣工好的,以后有什么活儿直接找她,就不必自己手忙脚乱了。”
张氏道:“娇娇,我也有这个意思。不过我和娘已经商量过了,要买人进府里的,你不用担心……”
“哦。”谢欢颜装出刚知道的表情,“那是我多虑了。那日也是碰巧看到,我临时起意。”
张氏从来都不会让她下不来台,道:“不过如果能有给搭把手的也好,比如逢年过节,府里上下都得做新衣裳,府里绣娘可能不够。如果赵燕姑娘绣工真的好,临时请她帮忙也可以。”
谢欢颜笑着点点头,对碧微招招手道:“我看看你的绣活儿。”
碧微迟疑了片刻,然后上前把篮子放到了桌上,打开蓝布,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帕子和各式荷包,绣工精美。
“这绣活儿,真是太好了。”张氏赞不绝口道。
“我想,要是不好的话,人家也不能在背后称赞了。”谢欢颜笑道,“赵燕姑娘住在哪里,回头怎么找你?”
碧微指了指不远处露出的一点屋顶,道:“就那房子,不过你们来的时候小心点,我家里养狗,很凶。”
顿了顿,她又壮着胆子问:“两位夫人,我这些绣活,您两位可需要?价钱不贵的。”
谢欢颜看向张氏,后者点点头,拿出银子给了碧微。
碧微道谢,然后又问:“我以后做了绣活,可以送到府上吗?”
谢欢颜知道她很有主意,是想去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谢家的人,笑着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她把现在住的地方和准备迁居的将军府位置都告诉了她。
碧微重复了两遍表示记下了,屈膝行礼后告辞。
谢欢颜想,她可以就在家里等着碧微来了。
但是事情往往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