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怪异的、既不需要几匹马拉着也不需要喷着黑烟的火车头推动就能前进的四轮车突然闯进他的视线之前,张作霖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八一?中?文网??w?w?w?.
可能有埋伏。
引起他的警觉的并非是一个老练的职业马匪的某种自然感觉,而是铁路另一侧的几个极为突兀的耸立着的草堆。如果探子们的报告没有出错,它们前一天还不在那儿,所以现在也不应该在那儿,让人一眼就觉得它们是被人故意设置的,似乎是为了掩藏什么同样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比如某种武器——按照草堆的体积,可能是火炮。
尽管张作霖完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笨蛋才会制定出用如此显眼的方法隐藏火炮的绝妙计划,并且没有给这些笨重但是又缺乏自卫能力的武器配属步兵。即使以一个年轻的、只有二十六岁的马匪的见识和眼光,他也知道这样一个过于荒唐的计划绝不可能获得批准……
但是它竟然获得了批准。仔细想想,他开始考虑这是否是俄国人的虚张声势。因为那些草堆实在太突出了,要人们忽略它们是完全不可能的,足够导致任何计划破产。俄国人不会有这么愚蠢,但是有可能想出一些迷惑对手的办法,防止他们的军用列车再度遭到袭击——理论上,应该是这样。
当然它们仍然有可能是埋伏,一种被用来迷惑任何一个想得太多的袭击者的迷雾……
张作霖认真的思考着,以至于暂时忘记了探子的失察。
过了一会儿,他示意所有人留在原地并且散开,接着向一个小头目做了一个手势,低声吩咐到:“带上几个兄弟,过去检查一下。”
不管那些草堆代表什么,张作霖决定派出一些人进行证实。毕竟,在没有更好的选择的时候,这是最保险的办法。
小头目立即离开了,但是另外三个人靠了过来——张景惠和张作相。张作霖的两个结拜兄弟,而第三个,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他显然不是马匪中的一员。
这个人是张作霖制定计划和布命令之前不得不考虑的一个因素。他代表了一股强大的因此张作霖绝不愿意再次冒犯的力量。所以拥有很大的、可以对许多计划和命令指手划脚的权力。
他已经开始使用他的权力了:“张先生认为那些草堆有问题?请注意,露西亚人的军用列车马上就要到了,我们的时间不多。”
张作霖瞟了这个可能叫做渡边三郎的日本人一眼——他相信这个黑岛机关派来的、担任联络人和顾问、不过实际上是监军的日本特务没有使用他的真名——然后把目光投向了两位结拜兄弟。
“你们怎么看?”
张作相与张景惠交换了眼色,给出一个模糊的回答:“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渡边皱了一下眉毛。不过,就在张作霖以为他准备表一点符合他的身份的强硬言论的时候。这个日本人却把视线移开了,转移到了小头目和他带领的三个部下的身上。他们已经越过铁轨,距离最近的一个草堆只剩下几十米。
答案就要揭晓了——答案揭晓了。
一种某种机器出的极其沉闷的“砰砰”声从其中一个草堆传了出来,引起每一个人的关注,然后,张作霖、他的两个结拜兄弟和他的手下就见到了那种他们从未见过的、让他们感到极为吃惊的奇怪的车辆。
它有四个轮子,车身被钢铁严密的包覆起来,除了一个长方形的缺口,几乎看不到缝隙——因为距离还有点远,他们看不到车身上的观察缝——而且就像是用一个大的和一个小的箱体拼接起来的那样。方方正正,线条很简洁,不过它的顶部却有一个半球形的脑袋,让人感到一丝滑稽。
但在这一刻,没有人笑得出来。过于强烈的惊讶让人们的大脑陷入了停顿,要不然就是一片空白,好像刚刚被清洗过一啊羊,因此不能产生更多反应。而且马匪们已经现,他们遇到的机械怪物并非只有一辆。
在第一辆启动以后,第二辆很快出现了。然后又是两辆——四辆装甲车冲出作为掩护的草堆,出响亮的噪音,摇摇晃晃的向着马匪们冲了过来。
“那是什么?”直到这时候,张作霖的大脑才完成重新启动。说话的能力恢复了,问题脱口而出。遗憾的是,没有人回答——他的两位结拜兄弟和他的部下对那些机械怪物的了解就和他一样多,并且他们中的大部分仍被惊讶困扰着,还要一些时间才能获得思考和反应的能力。
只有一个人知道问题的答案:作为黑岛机关的间谍,虽然同样没有见过那些东西。渡边三郎还是可以猜出那是什么。然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产生的情绪并非惊讶,而是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恐慌。虽然严格的训练让他拥有比普通人更强的承受能力和恢复度,但是已经太晚了。
“铁甲车!”这个用渡边三郎的母语出的惊呼刚刚响起,机械怪物们已经自动表明了身份:最早启动的那一辆装甲车开火了。最先遭殃的是张作霖派去查看的小头目和紧靠他的两名马匪,一串子弹把他们全部留在了原地。惊恐万分的第三名马匪慌忙驱使他的坐骑调转方向,试图从这辆机械怪物的面前逃离,但是装甲车已经冲上来,将他和他的坐骑一起撞倒了,接着毫不费力的从他们的身上压了过去。
“老三!”一个带着显而易见的悲愤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来,接着是枪声:怀着复仇的愿望,那名刚刚失去了一个兄弟的马匪开火了。
他的步枪保养得很好,他的枪法也很出色,子弹准确击中了目标,不过除了制造出一个清脆的响声之外再也没有造成更多效果。马匪们看见,刚刚杀死了四名同僚的机械怪物仍在前进,它的脑袋上安装的机枪也在继续开火。
每个人都有了掉进冰窖的感觉——而且不是普通的冰窖。它是那么的寒冷,以至于不止一个人觉得自己的骨头被冻僵了,硬得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但是他们都很清楚,有一件事情是自己必须去做的。而当另外三辆机械怪物也开始喷射火焰的时候。这种认识就变得更加的明确起来,强迫他们竭尽全力对抗抓住自己的寒冷——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张作霖不是第一个做到的人,但是一旦他从那种可怕的感觉中挣脱出来,一个足够帮助其他人的命令立即进入了他们的耳朵。
“快撤!”
在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驱赶他的坐骑向着后方奔跑了,张景惠和张作相紧紧跟在他的后面,接着是仍然聚集在一起但是毫无队形可言、几乎乱成一团的马匪。渡边三郎没有立即跟上他们,相反,他还有一种阻止这些怯懦的匪徒的冲动:他的职业本能导致他产生了希望利用马匪试探装甲车的战斗能力的、在这一刻显得异常虚幻的想法。
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用人类的本能取代了间谍的本能,迅的加入到了逃亡当中。
在他们的身后,四辆装甲车紧紧的追了上来,而它们装备的机枪也在持续不断的喷射着致命的金属——雇佣兵们既不打算放过进入视线的目标,也不打算替俄国人节约子弹。他们熟练的操纵着公司交给他们的战争机器,狂暴而又冷酷的攻击着弱小的对手,一点一点逼近他们,再用猛烈的火力来回扫过他们的队伍,一遍又一遍,直到手中的武器射出弹链上的最后一颗子弹。然后自动停止。
每当他们完成这么一件事,操纵机枪的雇佣兵就会暂停一会儿,给出一点时间让呛人的硝烟消散,顺便大肆庆祝自己获得的成就。
无论如何,在一辆用最快度行驶的、因此颠簸得仿佛它自己都会很快散架的装甲车里使用机枪射击一个同样使用最快度奔驰的目标,而且还要击中它,只有最出色的射手才能做到这一点——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仅仅想要保持自身的平衡、不至于在坚硬的车体上碰得头破血流,就足够耗尽他们的全部力量了。
每一个成果都是值得庆祝的。
“十一个!”威廉.巴茨的那辆装甲车上,最早现马匪的那名雇佣兵轻声的表了一个粗略的统计结果。
“我又打中一个!我又打中一个!”一个更为激动的叫喊开始敲打他和另一名雇佣兵的耳膜。当然。它属于巴茨,他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高声嚷嚷的机会,就算他用了一整条弹链才得到它。
“射得好,威廉。”驾驶装甲车的雇佣兵说。然后,又迅补充到:“只不过,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节奏?要是每个武装份子都要用掉两百子弹,我们很快就可以退出这场战斗了。”
他的告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巴茨满不在乎的给他的机枪装上一条新弹链,接着刺耳的枪声便又一次在人们的耳朵旁边回荡起来。
被故意忽略的驾驶员皱了一下眉毛,然后迅把身边的这个可恶的家伙抛到一边。开始专心的对待他自己的工作:让这辆比威廉.巴茨更狂暴也更可恶的战争机器保持一个乘员们还能接受的度,绕开那些有可能导致它出现预料之外的故障的障碍,并继续拉近与目标的距离。
这并不容易,而且他已经注意到,目标正在散开——他们打算分散逃跑。
稍稍考虑了一下,驾驶员决定让这部战争机器保持在最初选定的路线上。
而这也是另外三位驾驶员的想法。
他们的选择让张作霖陷入了绝境:尽管已命令部下分散逃亡,希望他们可以诱使一部分甚至全部机械怪物离开,而他们确实那么做了,只有几十个人还留在他身边,然而这个计划却没有一点收效。四辆机械怪物依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一辆也没有减少,就好像它们知道他是这支队伍的领队。
这是不可能的!张作霖有一点绝望,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亲自造成的结果。一个原本很好的主意现在成了最坏的主意,一个本想牺牲部下自己逃走的领最后竟然变成牺牲自己拯救部下的好汉……
多么可笑的结局。
他狂乱的想着,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叫:“快看……少了一辆!”
是渡边三郎的声音,张作霖听出来了。他困惑的转过头,正好看到这个日本间谍从他的坐骑上掉下来——他被打中了,不过还没有死,还能挣扎着把身体坐直,然后一辆机械怪物把他重新推倒,再碾成一堆看不出形状的东西——就像它对其他人做的那样。
对于他的死亡,张作霖并不感到悲伤,甚至感到庆幸,因为他的悲惨遭遇加强了他刚刚产生的、退出日本人和俄国人的战争游戏并且再也不卷进来的想法;不过他说得对,而这是值得高兴的,有一辆机械怪物退出了追击:它留在后方,完全停止了活动,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
接着又少了一辆。
张作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尽管一分钟前它还是那么的消沉和阴暗。还有两辆机械怪物,但这不是最重要的。现在,他已经看到希望,这些看上去坚不可摧的死亡机器会自己遇到问题,不得不停止下来,失去继续追赶他的能力。
张作霖暗自祈祷,同样的灾难最好立即降临到最后的两辆机械怪物头上。
他不是唯一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其他人也有,而且有一些人,比如张景惠,还有别的想法,而这个想法又是那么美妙,让他忍不住要把它说出来。
“大当家——”张景惠开了个头,随即言被终止了:虽然机械怪物们会遇到足以导致它们失去行动能力的故障,但是现在还没有,而且它们的武器始终处于射击状态,其中一支射的子弹非常凑巧的在这个时候钻进了张景惠的脑袋。
于是他就死了。
一个意外,但足够让任何一个拥有比“跑得更快”和“跑得更远”更多的想法的人忘掉自己想到的那些念头。张作霖刚获得的那点愉悦迅消失了,虽然他已经看到,第三辆机械怪物突然进入了一条歪曲的、变幻不定的航线。
它也出了问题。
还剩下最后一辆。
“见鬼!”巴茨喊到,“现在只剩下我们了。”
“我知道,我知道。”驾驶装甲车的雇佣兵心烦意乱的回答到。他的面前的每一副仪表都变得狂暴起来了,这让他有了很不好的感觉。
“伙计们——”他开始说,但是巴茨插了进来。
“再快一点,那些武装份子就要逃脱了。”
“我这里有一点问题。”雇佣兵说,“动机出现了异常。”这是一个未充分表达实情的陈诉,所以巴茨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
没等它的操纵者回答,这辆装甲车自己给出了答案:它的动机出了一声巨响,然后停止了运转。在惯性的推动下,装甲车又向前滑动了一段距离,接着就像一条死鱼那样一动不动了。
“可恶!该死的破烂!”巴茨愤怒的吼叫着,但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只能把怒气泄到还能够控制的那些东西上面——他操作的那挺机枪。巴茨扣住扳机,把弹链上还剩下的子弹全都射了出去。
他没有想过自己的举动可能产生的后果,但对于张作霖来说,这个举动却有重要的意义。
他就在其中的几颗子弹的轨迹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