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神游天外的唐锦殊才回过神。
他怔怔地盯着唐小九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眸底含着艳羡，多余的情绪稍纵即逝。
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若真是如此，你会如何？”
唐小九挥舞着拳头，气哼哼的道：“我不会答应的，阿婉姐救了我跟母亲的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怎么能恩将仇报！”
“不仅我们不能这么做，大哥你也不能，就算是皇帝要你那样，那也不行！”
唐锦殊玩笑道：“小九，别忘了我们只是臣子，若不听命令办事，皇上有权利抄了我们的家，有句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那可就性命不保。”
“大哥。”唐小九不喜欢听这些，他只想苏婉好好的活着，“如果皇上真的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你为什么还要在他身边伺候？”
“为什么不换另外一个君主，这样对你对百姓都好！”
“小九，不许胡说！”
唐锦殊脸色一变，看向旁边伺候的随从，厉喝道：“方才的话，你们可听见了？”
随从等人司空见惯。
听到他这么说，立即道：“属下什么都没听见。”
“小心你们的脑袋！”唐锦殊目光幽冷，单手提着唐小九上了马车，将车帘落下，整张脸森冷阴沉。
他靠在车壁上，一言不发。
透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唐小九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然唐锦殊不会是这个反应，但他梗着脖子，是个驴脾气，压根不肯服软。
“大哥，我没说错，这样的道理我都明白你怎么看不懂，为什么非得巴着百里坛这个昏君，你知不知道百姓们怎么说你的？”
唐锦殊睁开眼道：“方才那些话是谁教你的？”
“我不是蠢货，根本不用人教！”唐小九蹙眉道：“大哥，你就听我一句劝吧，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了。”
现在这个皇上唐小九见过几次面。
每次见面皇上都会看在唐锦殊的面子上给他许多赏赐，还会对他的病情嘘寒问暖。
即便如此，唐小九也觉得百里坛虚伪，根本喜欢不起来，这些年要不是有自家大哥在，百姓恐怕早就民不聊生了。
“我再问你一遍，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唐小九瞪着眼，咬牙切齿的道：“我也最后告诉你，谁都没有教过我，是我自己想说的，那些百姓的话大哥听不见，我听得到！”
兄弟俩互相对视，大有一副要干架的趋势。
血红的目光，谁都不服谁。
在外边赶车的虚妄竖起耳根听着里面的动静，若有不测，他会第一时间冲进去阻拦。
“唉——”
不知道是谁败下阵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唐锦殊收回目光，闭目养神道：“小九你还小，很多事情你都不懂。”
“大哥！”唐小九听到这话就来气。
小？
年纪是小，可是他很多事情都明白，为什么要将他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对待，凭什么！
“你只说我小，那你这么大又有什么用？”唐小九龇牙咧嘴，愤恨道：“懂不懂不是看年纪的，而是看所见所闻！”
“百姓们都说百里坛昏庸无道，为什么你还要辅佐他？即便有唐家家训，你也没必要如此坚持，你难道没想过，万一百里坛不听你的。”
“想要对百姓大开杀戒，你该怎么阻止？”
唐锦殊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唐小九，这可是他第一次说这些长篇大论。
不然，平日里只知道玩耍。
“小九，你真是长大了。”唐锦殊欣慰地拍了拍唐小九的脑袋，语重心长的道：“有些事，并不是我能做主的。”
“大哥！”唐小九不相信，皱眉道：“你都是首辅了，还有谁能勉强你？”
唐锦殊挪开目光，又不说话了。
这次，任由唐小九说再多的话，抓耳挠腮他都没再吭声，甚至一动不动。
虚妄听到里面没了动静，这才继续赶车。
……
冷宫。
百里坛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木鱼声。
是姜皇后在念佛经了。
路延寿试探道：“皇上，要奴才去敲门吗？”
“不用，朕就在这里站一会就走。”百里坛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想象着姜皇后的神情。
她肯定是不愿意见自己的。
那何必去讨人嫌。
“吱嘎——”
门在这时被推开，木鱼声还没停下，是她身边的宫女开的门。
“皇上，娘娘请你进去坐坐。”
百里坛眼神露出惊愕之色，到最后又只剩下苦笑，她居然还想见他。
路延寿扶着人走进去。
百里坛身体越来越不如以前，走到哪都离不开路延寿，就连听力都开始退化，大概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败了？”
姜皇后听到脚步声，喃喃道：“若没败你也不会来找我，许久之前我就跟你说过，那孩子是个奇才，终有一日会搅得璃国天翻地覆。”
百里坛盯着姜皇后的背影，露出怅惘之色。
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明明是最为亲密无间的夫妇，可见面居然相顾无言，甚至于，无话可说。
他跪在旁边的蒲团上，淡淡道：“你觉得朕错了吗？”
“错不错的不是我该说的。”姜皇后冷静地转过了头，她看着观音菩萨道：“修儿现在就是我的一切，只要他好好活着，我什么都可以不跟你计较。”
嫡长子已经死了，她也成了废后。
现在剩下的只有百里修，若他再出事，姜皇后不敢想怎么活下去。
百里坛老泪纵横道：“是朕对不起你。”
姜皇后敲着木鱼道：“真是没想到你还知道自己错了，既如此，何不下道罪己诏昭告天下，这样也不至于是嘴皮子上说说。”
“你莫要得寸进尺，朕同你说了已经算给你几分薄面。”
姜皇后不疾不徐地道：“那可多谢皇上大恩大德了。”
不痛不痒的话谁不会说，还真是讽刺——现在看到这个男人，她就觉得恶心万分！
百里坛上了一炷香，淡淡道：“朕知道你跟百里青有联系，但朕不杀你，这是朕欠你和……我们嫡子的，以后你好好待在冷宫，朕保你后生无虞。”
闻言，姜皇后意识到什么，手指一抖。
猛地抬头道：“你要对修儿做什么，修儿是无辜的！百里坛你是不是疯了，你若敢动他，我拼了命也要手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