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还在修缉的宅院门口,颜柳亭一脸笑眯眯地送别了刑峰与李羽飞,“如此,老夫的孙儿就劳烦两位多多照料了。”
李羽飞娇笑地摇摇头,示意不必如此多礼。颜柳亭不以为意,只是从袖中摸出了一把戒尺,递给李羽飞,笑呵呵道:“烦请姑娘转交给颜真。”
李羽飞接过戒尺,开口调笑道:“山主何必如此,看来还是对我等有些不放心啊,我们可是将颜公子奉为上宾的,希望山主能够明白我们的苦心与诚意。”
颜柳亭点了点头,突然说道:“有些事不是如你所说的那般轻巧简单,你们认为的诚意与苦心在老夫看来不过是强买强卖,无非是想拉萧山书院淌这趟浑水,虽然此事于我书院来说有利无害,但是这种做法老夫很不开心,要是再早个一二十年,你这样子与我说话,老夫很难保证不会将你毙于掌下。”
李羽飞被冷言讥讽依然还是笑意盈盈,站在台阶下向老人施了个万福,“谁说不是呢,只是可惜了颜家如今三代单传,再一个不小心那香火可就断咯。”
颜柳亭摆摆手,不想过多纠缠,开口道:“去吧,希望你们能够笑到最后,不过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左右大国间的博弈,未免想得简单了。”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丢下了这句话后,李羽飞施施然转身离去。颜柳亭久久站在院门口,抬头看着渐渐消逝的云层,沉默不语,谢志远小心翼翼地来到老人身边,低声问道:“山主,就这么让他们二人安然离去,颜公子不会有危险吧,要不要我找人跟上去。”
谢志远虽然名义上是颜真的先生,然而在颜柳亭面前却丝毫不敢托大,更不敢直呼颜真其名。颜柳亭摆了摆手,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谢志远,看得后者头皮有些发麻,“亏你还是他老师,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干什么用的,这么明显的技俩都能上当,老夫是让孙儿来此历练的,出了事情你才后知后觉,否则老夫焉能如此处于下风,受这等窝囊气,记住,不想惹祸上身就管好自己的嘴,若是你能够专心做学问,贤者不敢说,君子行列必有你一席之地。”
打一个巴掌再赏个蜜枣,颜柳亭己是运用的如火纯青,可怜谢志远一身本事,却始终郁郁不得志,到头来却还要用他的得意门生换来君子席位,想到此处,读书人有些涨红了脸,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说着必不负山主所望的违心话。如今的萧山书院,早己没有了当初建立时的那份纯粹,充满的污浊虚伪,莫不是真如那位圣人所言,人性本恶,谢志远有些羞愧,仿佛之前心心念念的君子席位在此刻看来也是索然无味了。“其实这次也是怪不得你,去吧,约束好那些学子,最近这段时日莫要随意走动。”
颜柳亭有些感慨地说道。谢志远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却不敢无端揣摩。颜柳亭耐心地解释,“那些妖邪很明显就是冲着老夫来的,虽然手段有些下作,但是不可否认,此次不失为一个机会,若能利用好的话,必将会打破原有的局势,或许能让萧山书院在雍州彻底打开局面,所以于公于私老夫都不能拒绝,老夫会以个人的名义,不会累及书院,相信山主能够理解的。”
谢志远有些没有听懂,但见颜柳亭不容置疑的语气,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得作揖行礼,转身离去。天空中的云层终于消散,阳光再一次普照大地。颜柳亭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沐浴在了阳光之中,有些伤感道:“威势浩荡,响彻寰宇,好久没有听到这滚滚天雷咯。”
老人跨过门槛,走下台阶,站到院门前的一颗榕树下,伸手摩梭着树干上的疙瘩,呢喃道:“多少天姿卓绝,惊世骇俗之辈妄想突破牢笼,最后换来的不是消声匿迹,便是身死道消,不懂得韬光养晦,偏偏要做逆天之举,若是惹得天威震怒,到时秋后算账,殃及池鱼,难道要让整座天下跟着一起陪葬吗。”
“哎,终究还是老了啊,只能是拖着这副老弱残躯争取为书院多做点事,本以为你早己经不被名声所累,看来是老夫想错了,偏居在此多年,估计是把胸中那点心气都给磨没了吧,靠山一倒就彻底妥协了,也对,多少人虎视眈眈等着看你的笑话呢,当个缩头乌龟挺好的,起码命会长一点,也省得碍手碍脚,想必那赵无极看我萧山书院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人望向天边挂着的那道彩虹,一手扶着树干,“莫要辜负了这大争之世啊。”
不知何时,白衣似雪的男子站在了不远处,颜柳亭眼神有些恍惚,看着眼前肉身还不稳定的齐承志,朗声开口道:“老夫还以为会是姚圣来见我呢。”
“怎么,不是我师兄,先生是不是有些失望了?”
齐承志似笑非笑。颜柳亭摇摇头,语气中带着调侃道:“意料之中的事,玉华真人虽说有点不着调,但教出来的徒弟还是不得不让人佩服的,看把你吓得,都不敢真身前来,竟然弄出这么具不伦不类的身体,看来姚圣压你一头还真不是没有道理啊。”
齐承志也不恼,呵呵笑道:“每个人走的路子不同,先生岂能一言以蔽之呢,诡道亦是道,古今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老夫就说玉华真人这么隐蔽的宗门之事,这么短的时间就传得沸沸扬扬的,看来还是你在后面推波助澜的结果,真武山果真是后继有人啊。”
颜柳亭嗤笑道。齐承志神情有些尴尬,颜柳亭可是他师傅那一辈的,此时被老人教训,他也只能是低头垂首。“想必先生应当知晓我此来的目的吧。”
齐承志赶紧转移了话题。颜柳亭冷笑道:“你不应该来找老夫的,而是去找你们大秦的赵亲王,真是好大的威风,莫不是欺我萧山书院无人,老夫就在这里等着,看他三天之后能够如何,老夫都接着便是了,况且这不正好也给了秦王东出的借口,你不应该阻挠的。”
“先生说笑了,我王岂会为了这点小事轻启战端呢,再说我与亲王关系素有嫌隙,他如何能听我劝解,所以承志思来想去只能是来找先生,万望先生千万留手,以免使我两家产生误会,我王胸襟似海,可是非常欢迎贵书院在我大秦开枝散叶的。”
齐承志言辞恳切。颜柳亭心中冷笑不己,真是说得比唱得好听,谁都知道大秦向来重法抑儒,不然也不至于萧山书院在雍州迟迟无法打开局面,而且近几年大秦在边境屡屡兴起刀兵,真当别人都是瞎子吗,齐承志此来无非是探听口风,巴不得他跟赵无极打起来,最好互有死伤,这样一来,齐承志在朝廷上的阻力顿消,而且还能借机试探姚圣,真可谓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然而颜柳亭虽然清楚一切,奈何受制于人,而且也有自己的打算,于是拱手笑道:“国师抬举老夫了,赵无极不过一介莽夫罢了,这件事也是明摆着有人栽赃嫁祸,我自然不会与他一般见识,不过如果他一再咄咄逼人,那就休怪老夫不讲情面了。”
“先生深明大义,晚辈拜服,至于其它的跳梁小丑,相信亲王能看得明白,只不过是因丧子之痛,一时悲愤而己,皇家嘛,总是要点脸面的,应该不会有过份之举,先生大可放心。”
齐承志执晚辈礼,躬身作揖。颜柳亭哈哈大笑,不以为然道:“希望一切都能如你所愿,只是赵无极号称大秦战神,勇武冠绝天下,老夫倒是也很想见识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而已。”
齐承志己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没有回答,再次行礼,转身离去。颜柳亭站在树下,怔怔地望着那道彩虹渐渐消逝,摇了摇头。最后,老人一步一步地走回宅子,留下的只有一声叹息。大秦虎狼之师,再加上这么个攻于心计,野心勃勃的齐承志,也不知道是福是祸,看来还是要早做准备了。唉,希望我儒家能在这大争之世挣得万世功业吧,虽然这很难。一一一一一一荒岭深处,剑峰之上的无边剑气正在咆哮恣虐,周遭像是被犁过一般,坑坑洼洼的布满大坑,有些地方甚至还有黑烟冒出。山林里的妖兽无不战战兢兢,不敢往前一步,天威如斯。驻扎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巅军营,惟帐内有着一尊神像,全身金甲,手握方天画戟,一条龙纹布满戟身,犹如天神下凡,天雷炸响之时便神光大作,将那些被滚滚天雷惊吓得四处逃窜的怨魂,牢牢地挡在了军营外。韩姓将军神色凝重,刚才漫天的雷光落下之时,饶是在战场见惯了万剑齐发,五雷正法对轰,却依旧没有远处的场面来得震撼,脸上密布的疤痕此时看起来也更加地狰狞恐怖。“报,将军,斥候来报己探明妖族位置。”
“传令下去,密切监视!”
韩世忠沉声道,一脸肃杀之色。“诺!”
沉吟片刻,韩世忠提笔写下了几行字,随即交给身边的亲信,嘱咐几句后,便挥了挥手,摒退了帐内众人,自己则静静望着帐内的那尊己经收敛起神光的镇威将军神像,双拳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