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镇令史府上,身着锦袍,大腹便便的孟世宽正坐在偏厅主位之上,一脸谄媚。偏厅里还坐着两拨人,身穿墨色煅子衣袍,脸有疤痕的独臂男子脸色漠然,另一边的大红肚兜小孩却是坐得有点难受,从椅子上又蹦到了婢女的怀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孟世宽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一路风尘,辛苦了,此次花费重金请两位前来,还望能够鼎力相助。”
孟世宽是大秦五大世族之一的庶出子弟,比起在栎阳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从小就出身卑贱的孟世宽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能够以庶出身份脱颖而出,足可见他的手段,从十岁起,便己经是心志过人,一路上靠着逢迎拍马,阴谋诡计,将小时候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踩踏在了脚底下,哪怕时运不济,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陷入了如今这番境地,孟世宽仍然有心腹在朝堂为他疏通运作。孟氏族里面的那些自翊聪慧的纨绔,以为设计就能将孟世宽给彻底打压得再无翻身之日,殊不知他根本就没将那些假意的宽慰之词放在心上,早就己经谋好了后路,而在朝廷如日中天,深得大王信任的齐承志便是那棵参天大树,只要抱稳了,孟氏家族又有何俱。不过处世圆滑的孟世宽自然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虽说决意要搭上齐承志的派系,但不管姚圣的传言是真是假,他可不会蠢到直接摆出脸色,对姚圣依然是恭敬有加,所以这才有了前番与李管事的那次大义凛然,凡事留一线,才是孟世宽能活到现在,活得这般滋润的至理名言。孟世宽摸了摸肚子,对两人的默不作声丝毫不以为意,仍然笑呵呵的说道:“今晚本官设宴,为二位接风洗尘,可一定要赏脸观临,好教本官尽一尽地主之谊。”
红肚兜小孩似乎听得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死胖子,宴请就免了吧,我红婴丑话可是说在前头,今天看姚圣那般举重若轻,约莫传言是假的吧,我可没那么傻,明知打不过还凑上去找死,但是事情无论做不做,该给的可一分都不能少,不然的话,你应该清楚后果。”
“郭仪只为报仇,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不过问,该什么时候出手我自有分寸,别以为收了你钱就要听你的话。”
独臂男子冷哼一声,同样表明立场。孟世宽心里满是厌恶,但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不满,仍然笑意盈盈道:“两位放心便是,此次该如何做我绝不过问,但是你们也要收敛一点,确保万无一失,毕竟姚圣凶名在外,要是上头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姑且信你,二十一,我们走,老祖我看着这张胖脸恶心。”
红婴一脸厌恶,婢女依然眼神空洞,抱着他转身就走,郭仪同样起身,不发一言。“来人,带贵客去客房歇息。”
孟世宽连忙大声喊道。片刻后,孟世宽收敛起笑容,脸色阴沉,拳头紧紧地握住,然而等再转回头时,又变成了一脸笑呵呵的模样,与平常无异。角落阴影处,一个人影慢慢浮现,正是那个跟随在红婴身后,领着他前来的鹰勾鼻老者,“大人,岂可受这般蔑视,要不要属下带人...”老者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犯不着,既然没人肯做出头鸟,就让这两人来吧,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毕竟钱都花了不是,相比于胯下之辱,这般言语讥讽对我来说只是小意思罢了,再说了,我也只是扯着虎皮做事,关键是能与国师搭上线,你等也不一定是那红婴的对手,莫要坏了大事,苏老,你去盯着,别让他们打草惊蛇。”
孟世宽阴恻恻地说道。人影点头应诺,再次消失。孟世宽掂着个肚子在偏厅内来回踱步,似乎觉得有些不稳妥,急急忙忙地唤了护卫,离开府邸,一路脸色阴沉。等到孟世宽再次见到李管事的时候,脸上又再度恢复了灿烂的笑容,李管事这次倒是没有推托,径直引领着往书房走去,孟世宽说到底还是小镇的父母官,于情于理都不能怠慢分毫。书房内手持毛笔的姚圣依旧正襟危坐在书案前,凝神静气,满脸皆是追忆神色。听到门外的动静后,收敛心神,脸色肃然。孟世宽作辑行礼,在说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后,才小心翼翼开口进入正题,“大人,亲王言明三日后再来,此事该如何决断,还请示下,我也好安心啊。”
姚圣平淡的说道:“此事我自会处理,你大可不必理会,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便可。”
孟世宽眨了眨小眼,有些为难道:“大人出手想必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莫要忘了亲王可是当朝天子的亲弟弟,还是要谨慎为好。”
这番话看似是为姚圣着想,实则己经是很明显的暗示了。虽然姚圣没有将朝堂的那些龌龊放在心上,但听出了孟世宽的弦外之音,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无事便可离开。孟世宽摇摇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俯身告辞离去。一一一一一一古岭村的那口水井,内壁上部由石条砌成,下部是由自然石块叠砌,井的内壁长满了黑里透绿和嫩绿嫩绿的青苔,还有那绿得没有一点杂色的蕨草,摸一摸,清凉滑嫩。千百年来被小镇百姓打磨得光滑平亮的井沿,诉说着它古老的历史。村里的老人偶尔也会坐在井边,跟那些稚童孩子们说着古老的传说,同时也告诫孩童们莫要靠近玩耍嬉戏,一代又一代,皆是如此,井边散落的香灰烛根,昭示着村民的敬畏与淳朴。沿着井壁望去,幽暗的井下深不见底,一眼望去很不真切,阳光透过树叶,筛下金光点点,平静的水面这才勉强闪过些许波光,让人得以窥探一二。姜天与吴正阳两人急匆匆地跑到井边,扒拉着向下望去,这还是姜天第一次仔细的打量井底,恍惚间,似乎井壁的青苔下面隐藏着些不为人知的雕刻花纹,像是一幅幅美丽的图画,然而姜天凝神细看却又消逝不见。“小天子,你快看那,是不是有个赤红色的影子?”
姜天循着吴正阳手指望去,两眼登时瞪大,井底原本还平静的水面瞬间沸腾,汩汩地冒出水泡,在两人骇然的目光中,水面竟然在无限的放大,恍惚间两人似乎置身于另一处空间,周围变得空旷,仿佛眼前再不是幽黑的井底,而是一条宽阔的大渎,水面之上云雾缭绕,水汽茫茫,赤红色的躯干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忽然探出的五趾将云雾搅散,风云变幻,一条巨尾甩向水面,激起层层波澜。硕大无比的头颅从水里缓缓浮出水面,如灯笼般大小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两人,嘴角勾勒出一抹人性化的笑容。吴正阳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的伸出右手,壮着胆子招了招手,他认出了之前红色的四脚蛇便是眼前的庞然大物。站在吴正阳身边的姜天,冷汗直流,一手死死地拉住高大少年的衣脚,若那巨兽突然暴起,两人估计还不够塞牙缝的。所幸那四脚蛇只是看着,没有过多的举动,姜天竟然看到那双大眼里的复杂,既有淡淡的落寞,又有些许愤懑,让姜开提到嗓子眼的心根本不敢放下。“臭小子,你们在干什么,真是瞎胡闹!”
突然一个飘渺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似真似幻。一阵波澜起伏,赤红蛟龙骤然遁去身影,两人直感觉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眼前的场景恢复如初,他们依然趴在井沿。“还不给我回去干活。”
宋昊黑着个脸,给了吴正阳一个板栗。“ 师傅,我看见了,龙!”
吴正阳摸着脑袋,解释道。“哼,天地之大,一条小泥鳅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大惊小怪,快走,还有小天,你怎么也跟着他瞎胡闹。”
宋昊瞧了瞧井底,冷哼一声,又看了看姜天,转身就走。“可是...”吴正阳有些不死心。“放心,它跑不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想拿直接去拿便是,还不快跟上。”
宋昊越走越远。姜天拍了拍吴正阳的肩膀,示意他先回去,姜天这时己经肯定罗晋的话没错,而且还是宋昊有意为之。吴正阳犹豫了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宋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