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溪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年味了,因为万家灯火通明,而她只有满室清冷,年过与不过,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现在,却有人在这样的日子为她燃放这一片烟花。
她抬着头静静地看着烟花,很认真地看着。
钟离辞侧头看了她一眼,朝着她走了过来,在她旁边站着,替她挡住了些许寒风。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直到烟花结束。
钟离溪看的意犹未尽,发出感叹,“烧钱的时刻总是过得特别快。”
这么好看的烟花,不用打听也知道价值不菲。
钟离辞侧头,“......”
“大哥,原来是你们在放烟花啊。”
钟离泽的声音突然闯进来,两人寻声回头,就见钟离泽和钟离悠走过来。
“二哥,你们来晚了。”
钟离悠啧啧两声,打量着钟离辞,“大哥,干这种事,你带阿姐,不带我们,也太偏心了吧。”
钟离泽用表情附议。
钟离溪:什么叫干这种事,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
钟离辞瞥了一眼钟离悠,“你们俩没长腿吗?”
钟离悠:“......”
“砰。”
“快看。”
黑夜突然被照亮,又是一轮新的烟花升起,钟离溪立即兴奋起来。
大家顺着她朝空中看去,钟离悠偷偷松了口气,看大哥的戏实在是太刺激了。
看了一会,钟离悠问钟离溪,“阿姐,好看吗?”
钟离溪正看得出神,“嗯。”
“那是烟花好看,还是人好看。”
眼里只有烟花的人没多想,下意识问:“人?什么人啊?”
钟离悠靠近她耳边,“自然是一起与你一起看烟花的人啊。”
钟离辞听到了,看了她一眼,神色未变。
钟离溪终于分出心神,她侧头,看着钟离悠,有点懵逼。
这小丫头是想让她夸她吗?
这也太自恋了吧。
她环视了众人一眼,已经深谙端水的技术,“好看。虽然我们是一家人,但是我们的美丽从来不是靠派系,而是靠实力。”
三人:“......”
钟离悠看了钟离辞一眼,见他眼中带有警告之意,安静下来。
钟离溪盯着烟火看了一会,突然问钟离辞,“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烟火比你刚刚放的要好看些。”
钟离辞:“......”
钟离溪还盯着烟花喃喃自语,“这个烟花肯定比你买的贵。”
钟离悠看着两人,差点笑出声来。
越看越觉得现在的比之前的好看,钟离溪叹息一声,“果然还是野花要比家花香。”
三人听闻一阵沉默。
钟离辞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乱用什么俗语。”
“我又用错词了吗?”钟离溪抬头看向钟离辞,眼睛眨了两下,“哦,明白了,应该是野花没有偷的香。”
三人:“......”
这下连钟离泽都忍不住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你看得书是都被你吃掉了吗?”
额......又错了。
虽然烟花短暂,但是除夕之夜,京都很多人家都在燃放烟花。
这场蹭来的烟花,足足看看近半个时辰之久还没结束。
钟离溪抬得脖子痛了,“我们回去吧。”
钟离悠问,“你不看了。”
钟离溪伸手摸了摸脖子,再看下去,估计明天她就能成白天鹅了。
她叹息一声,“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何况是烟花流星之类呢。
三人有些诧异,没想到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不如日求三餐,夜求一宿。”
旁边的三人一时神色有些复杂,果然是他们想多了。
钟离泽嗤了一声,“你饿了就直说。”
钟离溪羞赧地低下头,“二哥,不是我饿了,是我的肚子饿了。”
“......”
缓了片刻,他不敢置信地询问,“今天晚上你的嘴巴就没停过吧?”
钟离溪眨了下眼睛,“刚刚站这里这么久,我只喝了西北风。”
钟离泽默了,露出了耻于与她为伍的神情。
钟离悠沉吟了片刻,挽上她的胳膊,“阿姐,你知道吗?你不说话的时候真的特别美。”
“......”
这是夸她吗?
四个人回到正堂没多久,便迎来了新年。
听着外面的喧嚣,钟离溪受到感染也有些激动,她跳了起来,刚刚剥了橘子的手一把抓住旁边钟离辞的手臂,将橘子皮上的汁水全抹到了他的衣袖上。
“大哥,大哥,我们一起跨年了。”
钟离辞的手被她左右摇晃,他垂眼看着她写着兴奋的脸,叹息一声,看来这丫头还真的是对他的心思毫无察觉呢。
“新年好!”
钟离溪正蹦跶着,看着夜空中的烟花,忽然耳边一热,她呆愣了几秒抬起头来。
钟离辞正低头看着她,和她处于一种正常距离。
她又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大哥,新年好!”
钟离辞在她头顶摸了一下,神色似乎也柔和了些。
钟离溪看着他的脸,有些被蛊惑,“大哥。”
钟离辞在她上揉了两下,“头发乱了。”
“......”钟离溪伸出手,摸着好像是有点乱,“哦。”
但是她很怀疑,难道不是他刚刚弄得吗?
“像炸了毛的猫。”
“......”
翌日新年,外面白茫茫一片。
钟离溪看着这景象有点懵,这是......下雪了?
青林过来,看着她呆呆地站在门口,有些担心,“小姐,都下雪了,你怎么就穿这么点。”
“啊。”
钟离溪没有被她劝回去,反倒是大叫一声。
青林被吓了一跳,“小姐。”
怎么啦?
“下雪了?”
“嗯,昨晚半夜开始下的。”
钟离溪兴奋地冲进大雪里,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
青林呆住,反应过来,赶紧大喊:“小姐,冷。”
钟离溪没管她,她伸出手,还在飘落的雪落在她手心,久久没有化开,不敢置信。
然后,青林就听见她喃喃自语,“原来北方的雪真的是不会化的。”
“小姐。”
“青林,我要堆雪人。”
青林看着她到处抓雪,被她兴奋地样子弄得有些迷糊,“堆雪人?”
钟离溪从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雪,从头到尾都已经处于兴奋之中。
青林看她也没披个狐裘,一时不知该先去给她拿衣服,还是先去拿伞,抑或是陪她堆雪人?
最后,她还是先回去拿了衣服和伞,她一边给她披衣服一边道:“往年下雪也没见小姐这么高兴啊?”
正在铲雪的钟离溪动作一顿,因为她是南方人啊。
她露出甜甜的笑容,“下雪的乐趣就是南方人看雪,北方人看南方人看雪。”
这话对青林来说有点绕,没理解,但却抓住了重点,“那这跟小姐有什么关系?”
钟离溪没再回答,“一起动手。”
.....
钟离家的本家也在京都,虽然路上有雪,但也不算特别厚。
初一他们一家过完早后,按照习惯和规矩,便出发去往本家拜年。
钟离溪第一次到本家,一切都不熟悉的她很乖巧地跟在家人身边,不乱走也不乱看。
见了本家的几个长辈,她立马就发现宿主不仅不得雨家喜爱,钟离家的人对她也是冷冷淡淡的,甚至还有冷言冷语。
好在她不是宿主,对于这些也没什么感想。
钟离家的那些小姐拉住了钟离悠,故意将她一个人留了下来,她只觉得有些好笑。
还真的是一群小朋友。
钟离风岩和雨觅云在大厅和人寒暄,钟离辞和钟离泽也被人拉走了,她一个人索性找了个凉亭坐着。
天气虽然寒冷,但是也能得个清净,何况还有白雪作伴,她可以感受一下古人说的风雅。
钟离辞从正堂出来,走了一段,在湖边看到钟离悠和几个人在赏雪斗诗,却没有看到钟离溪。
问了几个下人,都说没有看到她。
寻了半圈,终于在一个比较偏的凉亭看到她。
她背对着他坐在凉亭里,四周很是安静,背影看上去有几分孤寂。
他这才想起,好像每年她跟着他们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但他们也没有人关注过她到底在哪里,这一天的心情又是如何。
看着那个消瘦的背影......她是在难过吗?
他迈步朝她走过去,步入凉亭时,寒风让他也觉得有几分寒冷。
想着她今年似乎特别怕冷,便将身上的狐裘解了下来,“溪儿。”
想说的话在看到桌上的情景时,顿时被他给忘记了。
钟离溪正趴在石桌上,剥着花生,面前已经堆了一堆垃圾。突然身上一重,她吓了一跳,听到熟悉的声音,她那提着的一口气放松下来。
“大哥?”
她将手里的花生米放进嘴里,“大哥,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钟离辞看着桌上那一堆果壳,随后又将视线转到她的嘴角上,看着那贴在上门的花生皮嗤了一声。
不是他走路没声,是她吃的太认真吧。
钟离溪深呼吸了一下,觉得胸口舒服了些,又道:“大哥,你知道吗?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不是她想碰瓷,是她这颗玻璃心脏太过于脆弱。
钟离辞不理会她的恶人先告状,抬手将她嘴角的花生皮给抹掉,“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嘛呢?”
钟离溪愣住,看到他手里的花生皮,她才反应过来,“不然我还能半个人在这儿?”
“......”
钟离辞在她旁边坐下来,看来他是真的不够了解她。
他竟然也会有看走眼的一天,以为她那是难过。
钟离溪看着他看桌上的垃圾,有些不好意思,“我在看雪。”
钟离辞冷笑一声,“好看吗?”
这个......
本想吟诗一首,来装个逼,想了想,没想到。最主要的是,若被误会还得找借口来圆,也是给自己找麻烦,算啦。
“挺好看的。”
说着她又剥了一个花生扔进嘴里,顺口问道:“大哥怎么来这了?”
“陪你看雪啊。”
“......”钟离溪差点咬到舌头,瞬间觉得脖子后面的风特别冷。
见钟离辞又看着她手里的花生,她脑子一转,赶紧懂事的从随身的小包里抓出一把花生放在他面前,“大哥,一起吃。”
钟离辞低头看了那些花生一眼,伸出了手。
钟离溪又剥了一个花生扔进嘴里,余光看见钟离辞只动手剥却没有吃,有些奇怪。
正以为他是想先剥完再一起吃的时候,好看的手伸到她面前,“手。”
钟离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钟离辞又重复一句,“手伸出来。”
“哦。”
她将手伸出去,手上立即多了剥好的花生。
“......”她愣了一会,反应过来,眼睛一亮,“谢谢大哥。”
说着,她都顾不上吃,又赶忙从包里抓出一把更大的花生放到钟离辞的面前。
钟离辞看着那些花生,再看着她脸上那讨好的笑容,心中笑了笑,她还真的是到哪里都不会饿着自己。
有人给剥花生,钟离溪瞬间幸福感爆棚。
一高兴,她的嘴就开始有点飘,习惯性地给人发好人卡,“大哥,你真好。”
不仅给挑鱼刺,还给剥花生。
钟离辞闻言,心中嗤笑一声,“你打住。”
他还不知道她这话说的有多随意,“若是我不给你剥花生了,就不好了是吧?”
“怎么可能。”吃人嘴软,“哥哥永远都是最好的。要不,我帮哥哥剥。”
钟离辞笑了笑,将剥好的花生放在她的手里。
她看着花生,眼睛快速转了两圈,快速捻起一粒喂到钟离辞的嘴里。
“......”
“哥哥,好吃吗?”八壹中文網
钟离辞将花生吞了下去,没回她。
她又捻起一粒递到他嘴边。
“你自己......吃。”
看着他表情又僵硬又无奈,钟离溪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了的坏孩子。
“哥哥,东西要一起吃才更有味道。”
说着自己往嘴里扔了一粒,吃得津津有味。
钟离辞看着她的笑脸,没再说什么。
于是,两人就这样,坐在凉亭中一人剥一人喂,让白雪寒风作伴,至少风是做到了。
至于雅……在于心。
最后一粒花生抛入嘴中,钟离溪拍了拍手,“哥哥,你想喝茶吗?”
钟离辞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走吧。”
钟离溪立马跟了上去,下台阶时,不小心踩到了裙摆,重心不稳,朝前栽去。
卧槽,这么背。
新年第一天就要给天地拜个年,这.....能有红包收吗?
危急时刻,腰上突然多了一只手,下一秒她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是钟离辞。
脚重新踩在地上,让她松了口气。刚想抬头,就突然听到一阵声响。
是心跳声,钟离辞的心跳声。
她靠在他的胸口,脸似乎能感受到那里的震动。
她诧异,他的心跳怎么会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