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字没说完，就被人打断。看着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钟离风岩，钟离溪反射弧又开始了长跑。
“爹爹。”
钟离风岩看着他们，视线从她身上的狐裘移到了钟离辞那还没从她腰上收回去的手上。
钟离辞神色自若的将手收了回去，语调如常，“那不然呢？一前一后下来，我将她扔下来。”
刚想解释的钟离溪：“......”
钟离风岩也默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屋顶，再看一下自己娇娇弱弱的女儿，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钟离辞开口，“爹你有什么事吗？”
钟离风岩张嘴，他有什么事来着？
“既然爹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钟离辞行礼告退，都没给钟离风岩说话的机会。
将要转身的时候，他又道，“这天冷，爹也早点回去陪娘吧。”
钟离风岩，“.......”
钟离溪看得一愣一愣的。
钟离辞又偏头看她，“你不走，还想在这里陪着北风看风景。”
“哦。”钟离溪回过神来，“那爹爹，溪儿先走了。”
被他们这么一打岔，钟离风岩是彻底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了，这天气的确挺冷，想着钟离溪身体一贯不好，赶紧挥手让她走了。
看着他们离开，钟离风岩也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走到一半，他骤然醒悟过来，竟被那个臭小子给糊弄了。
他问的是他们怎么会大半夜的在一起。
快到钟离溪住的院子门口时，见钟离辞还跟着，钟离溪试探着道：“大哥，我到了。”
钟离辞停下脚步，“早点休息。”
“好嘞。”
她想等着他先走，等了一会，钟离好像没有要动的意思。
“大哥，你也快回房吧。”
这天真的挺冷。
“你先进屋。”
“......”钟离溪猜不透他的心思，“哦。”
青林在院门口等她，一见到她就迎了出来。
将暖手炉递给她后，看到站在几步之外的钟离辞，赶紧行礼，“大少爷。”
钟离辞没做声，只是看着她们走。
走了几步，青林见他还是不动，有些疑惑，“小姐，不等大少爷吗？”
钟离溪哽疑惑，“等他干嘛？”
他们又不住一起。
青林被她问住了，不等吗？可是大少爷看起来好像是不想走的样子。
钟离溪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脱口而出，“他有他的清欢度，我有我的不归路。”
青林听的一脸蒙圈。
钟离辞站在后面也听到了她的这句话，眼角一抽。
下意识想给她脑门上弹一下，但看着她身边的青林还是没有跟上去。
看来以后必须好好教她读书，让她清楚的知道这些话和词的正确运用。
第二日一早钟离溪是被疼醒的，当知道亲戚来了的时候，她顿时生无可恋。
因为这个，接下来的几天她都窝在房间里，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靠着话本子打发时间。
钟离辞向她讨要的回礼，她一直都没动手。
精神好一点的时候，她索性画会画。
木炭到了手里，她改变了主意。
……
青林看着她的画，“小姐，您这画的是烟花吗？”
“嗯。”
在这里待了几个月，闲暇之余，她会练练拿毛笔。
可能是在作画上，她还算有些天赋，字虽然还是写的一塌糊涂，画倒是可以看得入眼了。
“可是为什么画两幅啊？”
青林看着手里的画，和桌上的画对比了一下，恍然大悟，“哦，一幅有人，一幅没人。”
钟离溪看着还欠些许润色的画，笑了笑，没说话。
青林不懂这些，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她将话放下，和她谈起了昨晚听到的八卦。
“小姐，我听说，昨日又有人求见夫人，给夫人递了几家公子的画像呢。”
“哦。”
“小姐，你这反应......”
钟离溪将屋檐勾勒好，考虑着要不要在屋顶上再添几笔。
闻言，她视线未移，“我的反应，怎么啦？”
青林看着她，欲言又止，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道：“那些公子都是想求取小姐呢？”
刚想敲门的钟离辞听到里面的对话，将手收了回来。
钟离溪这几天虽然窝在房里，但府里发生的事情，有青林这打听八卦的好手，她就算不上心也知道的七七八八。
而这几天，她和钟离溪说的最多的就是，哪家有人上门求亲、雨觅云看中了哪家公子。
至于那个被求的人自然是她。
她还从青林口中知道郭以凛前段时间的确再次登门了，不过没见到钟离风岩，就又被钟离辞给挡回去了。
她听着摇了摇头，也没什么更多的想法。
至于其他人，她本就不上心这件事，听的多了，也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哦。”
青林被她这事不关己的态度弄得有些蒙圈，“小姐，你.....不关心吗？”
“关心什么？"
钟离溪没有在屋顶上添笔，而是换了另一幅画，在人群的空白处，又添了几笔。
“你未来的夫君啊，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就连她都好奇小姐未来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钟离溪手里的笔顿了一下，她又画了一个人后，道：“都一样。”
反正事情的结果都是一样，那么过程是什么，并不重要。
何况，这是目前她解开这个局最快的办法。
“啊？”青林过了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不解，“那怎么会不一样呢？”
钟离溪轻笑了一下，没说话。
青林看着她，视线从她的脸上又落到她的笔上，随后又回到她的脸上。
过了片刻，她问：“小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钟离溪偏头，“没有啊。”
没有吗？
钟离溪有些疑惑，她不开心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从哪里看出我不开心的？”
青林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也不是看出来的，就感觉......
“也不是看出来的。就是......小姐，我有个堂姐，上个月议亲，她......总之，你们俩个的反应很不一样。”
钟离溪笑了，“我们不是一个人，反应不一样不很正常吗？”
这话听着有理，青林一时说不出话，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
画已经作好，钟离溪将笔放下。
她看着那画，沉默了片刻，道：“青林，人这一生，能让我们自己决定的东西其实很少。出身不能、智商不能、以后会遇到什么人也不能，就连死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小姐。”
手已经冰了，她将暖手炉抱在手里，感觉好受了很多，“人生如戏，贵人有限。你可能会时常羡慕别人的剧本，可是你看不到别人在剧本里付出的代价，所以，你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那份戏给演好。”
青林听迷糊了，“小姐，青林听不懂。”
钟离溪抱着暖手炉的手紧了紧，笑道：“人生啊，其实能有的不过就是两个选择，一个是弃演，一个是把既定的剧本给演下去、演好。无论是谁，都只要二选其一就好。”
一个人一生遭遇的苦难和挫折会很多，可是，无论是求佛还是拜道，抑或是信仰其他，都不会让你能得到多余的贵人。
曾有人说过，我们登上并非我们所选择的舞台，演出并非我们所选择的剧本。
想来她一直都是在解悟这句话的路途中，莫名奇妙到了这里后，她更是会时常想起这句话。
青林依旧是似懂非懂，钟离溪也没想让她一定要懂，见她拧着眉，就不再难为她了。
屋外的钟离辞终究没有敲门，又在门外站了会，见里面没再说话，就转身离去了。
过了一会，有丫鬟来敲门，说是钟离辞吩咐厨房送了红糖姜茶过来。
看着那红糖姜茶，青林感慨，“大少爷对小姐真好。”
钟离溪喝了一口，完全闻不到生姜的味道，很甜，好喝。
想着她每次来亲戚，钟离辞都会吩咐厨房给她准备红糖姜茶......
她笑着将姜汤一口闷，钟离辞对她的确很好。
日子过的很快，大家一直说的雪没有来，除夕倒是先至了。
除夕这晚，吃过饭后，最大的事情便是守岁。
吃饭吃的早，干守有些无聊，于是麻将自然而然就摆起来了。
开始钟离溪很有自知之明地将位置给让了出来，安心守着那些个瓜果零食。
钟离风岩则也自觉守在娇妻身边端茶递水。
剩下四个打了两圈，雨觅云和钟离泽就没开胡过。
钟离风岩听着娇妻唉声叹气，大手一挥，强制钟离辞和钟离悠退场，他自己和钟离溪作为替补人员顶了上来。
这一换，麻将桌上的气氛就和谐多了。
大家水平差不多，一圈打下来，各有输赢，终于终止了之前那种一边倒的局势。
但是这个局面也就维持了一圈，一圈过后，钟离悠很是贴心地给雨觅云做起了军师，好不容易平衡的局势又开始变了。
这变就算了，偏偏是钟离溪一个人输。
又是一圈下来，她觉得自己吃到嘴的葡萄不甜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反观钟离泽，反倒是打出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气势。
钟离溪很迷惑，他这种优越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以五十步笑百步。
正当她蔫的就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一只好看的手伸了出来，给她指了一张牌。
她抬头看到钟离辞，眼睛瞬间比烛火还亮，立即将那张牌给打了出去......
有了大佬的提点，牌桌上的局势很快重新失衡。
看着所有的银子都堆到了钟离溪的面前，钟离泽眼里的光渐渐失去。
“大哥，你这跟你自己打有什么区别？”
钟离溪抢先开口，“当然有区别啊，我动手了啊，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地分赃。”
钟离泽不敢置信，“你......”
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来。
钟离溪正好将银子数好，将一半扫到钟离辞那边，“大哥。这是你的，这是我的。”
钟离辞看着那笔‘赃款’，眼尾抽了一下，“你留着吧。”
钟离溪羞赧地低下头，“这主要都是大哥的功劳，我一个人拿着不好吧。”
钟离辞当作没有看见她眼里的高兴，摸了一下头，“没事，我允许你坐收渔利了。”
“......”
三个人加上钟离悠也没有干过钟离辞，桌上其他三个也就没再继续下去的兴趣了。
他们一家子不和本家一起过年，家里人相处一向又都是比较随意，也就没有那么多规矩。
此时大概是十点左右，时间还长，雨觅云怕他们熬不住，便让他们小辈先去休息一下。
钟离溪一向睡得晚，困倒是不困，但是看出钟离风岩和雨觅云明显是想过二人世界，就也懂事地撤了。
走到一半，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下意识回过头去。
“大哥。”
本来跟在她身后的青林没了踪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钟离辞。
“嗯。”钟离辞声音低沉，对她道：“跟我来。”
看着他颀长的背影，钟离溪头顶冒出问号，还是迈步跟了上去，“哦。”
钟离辞身边也没跟着人，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气氛有些奇怪，但谁也没说话。
走了一段，钟离溪见他走的是后院的方向，有些疑惑，“大哥，我们是要去干什么？”
钟离辞放缓了脚步，和她走在同排，“把你卖了。”
钟离溪被他逗笑了，“大哥，然后你再把我变回来吗？”
钟离辞侧头看她，屋檐下的烛火映在她的脸上，照亮了她的笑俩。
他没忍住，用手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她立即夸张地捂住额头，“大哥，除夕之夜，见血不宜的。”
钟离辞声音淡淡的，“到了。”
“啊？”钟离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钟离辞抬腿朝院子中央走去，拿出了火折子。
她刚想走上前去，钟离辞回头，“站那儿别动。”
她立即停下了脚步，“哦。”
为什么她不可以过去。
钟离辞看她站的距离够远，放心往前面走去。
钟离溪顺着他走的方向看去，过了片刻发现院子中间好像摆着什么东西。
随即便见钟离辞点燃了什么东西，然后......
“砰。”
有东西在空中炸裂，燃起的星光点亮了黑夜。
她呼吸一滞。
烟花。
钟离溪看着头上的绚烂，再低头看院中的钟离辞，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钟离辞真的带她来看烟花了，而且还是他亲自放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