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要和雨觅云错身的时候,她突然侧头在雨觅云脸上亲了一下。
她笑得像是得逞的狐狸,“美人娘亲,明天见。”
雨觅云笑的如山间清风。
钟离辞眼角微微一抽,伸手虚扶过雨觅云的手,也很好的用身形挡住了那双赤着的莲足。
钟离辞扶着雨觅云进房,试探劝道:“娘,你别太惯着她。”
雨觅云笑,“她是你妹妹,我不惯着她惯着谁,我倒是想惯着你们,可你们不给娘机会啊。”
他有些头疼,你惯着她,把她当女儿,可她不一定把我们当家人。
“再说,过不了多久,我就是想惯着她也惯不了了。”
女儿大了,该成家了,以后就不能时时看到了。
“她和你们不一样,我不奢望她能为这个家族做出贡献,也不要为这个家族做出牺牲,我和你爹啊,唯愿她,这一生平安喜乐。”
那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她和其他的三个孩子不一样。
钟离辞不敢苟同,没有说话。
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且大多数人都会先入为主。
他这父母一直觉得钟离溪出身可怜,心中怜悯。身世她不能选择,现在她来到他们家,家里有这个条件,就想把老天给予她的苦难填平。
而且他们坚持认为,是她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好运,才让他们在三十多岁高龄时有了小女儿。
他没法说服他们相信,悠儿的到来和她没关系。
钟离家和雨家都是世家大族,这对夫妻从小在压抑严苛的环境中长大,他们做任何事情,都必须以家族的利益为先。尤其是钟离风岩,仕途走到今天,其实他牺牲掉了很多东西,也不能称之为一个好人。
作为他们的孩子,尤其是儿子,肯定也是不能随性处事的,但是女儿就不一样了。
有哥哥在前头挡着,女儿就可以活的自由点。
他作为父亲的溺爱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对于雨觅云来说,更是如此。
何况,朝野上暗流涌动,钟离风岩每天在外面和人勾心斗角,回来了,看到这么个小棉袄,也是让疲惫的自己得到心理慰籍。
至少他让自己知道,年少时的那个他,还没有被金钱权势磨的面目全非。
最开始他们夫妻是没想养别人的孩子,但是现在,那就是自己的孩子,亲生的孩子。
雨觅云的想法也差不多,成家多年,都是婆媳妯娌,家长里短,让人厌烦。这个女儿的存在,让她看到自己还没有被这些琐碎的事情折磨的面目全非。
钟离辞一时改变不了父母的想法,只能闲着自己多费点心思,让这妹妹改过来,做个真正的名门闺秀。
雨觅云不知道大儿子在想什么,将莲子羹端给他,日常似的询问了他最近的近况,忙不忙,累不累,不要仗着年轻就挥霍身体。
聊完这些,她又道:“后日西郊那可是有场赏秋宴?你可是要去?”
“是。”
“那你将溪儿带上,让她跟你一起去吧。”
大郢王朝民风开放,男女大防这事,不似程朱理学宣扬的那般森严,未婚男女也是可以聚会见面的。
“带她去干嘛,她不是不喜那热闹。”
对着雨觅云,钟离辞说的比较委婉。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她女工女得,诗词歌赋,谈经论道,商理政论皆是一窍不通。
雨觅云悠叹:“溪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为娘啊,怕自己挑的不合她意。我和你爹呢,还是希望她能找个自己合眼缘的。但她腼腆,你认识的公子哥多,你带她去认识认识,也给她把把关。”
钟离辞想起之前带她去这种类似的宴会时她的表现,觉得自己这娘对腼腆这词怕是有什么误解。
他沉吟片刻,道:“那明天问问她看愿不愿意跟着去。”
钟离溪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哪儿,离开雨觅云两人视线后,她盯着一盆叫不上名字的草灵机一动,让路过的婢女现在将草搬她屋里去。
然后,她跟在婢女后面,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进屋之后,倒头便睡。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她才醒来。
她坐在那跟照鬼一样的铜镜前发呆。
勉强能看出,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不过,这种像素的镜子也能让她看出,这是一张很精致的脸。
再低头看纤细的大长腿,唉,这算不算是上帝开的那扇窗。
实话实说,这脸蛋,这身材,若她是个男的,她都想和自己谈个恋爱。
她突然看到镜子里的脸上有个小点,心里一惊。凑近一看,是个泪痣,那个位置,她原先那张脸上也有个这样的泪痣。
她摸着那个泪痣,好家伙,难不成那书就是为她写的。
从灵魂到身体,都开始融合了?
她悠悠地想,她的出现让剧情发展发生了改变,那以前书里那些不合理的地方是不是会逐渐变得合理。
婢女来敲门让她醒过神来,等婢女给自己梳妆好,她赶紧摸着肚子觅食去了。
吃饭的花厅里,雨觅云和钟离辞安安静静坐着。
钟离风岩上朝去了,钟离家的二少爷在清河求学,暂不在家;四小姐钟离悠被外祖母家接走小住,估计还得过个十天半个月才回来。
现在这个时候,府上的主子就他们三个。
钟离溪乖巧地给两人见礼问安。
雨觅云亲和地招呼她,“快坐吧。”
她坐下后,雨觅云伸手过来给她整理头上的珠钗,道:“明日西郊有个赏秋宴,你和你大哥一起去吧,记得把自己妆扮的漂漂亮亮的。”
赏秋宴?有吃的,有玩的?
她正埋头在喝粥,里面有鱼片,她尝到味道,下意识吐在了面前的小碟子里,顺口道:“好嘞。”
有吃有喝,还能和决定她命运的人物出去刷好感,那必须去啊。
她答应的如此爽快,钟离辞有些意外。
雨觅云收回自己的手,得意地看向自己的大儿子,意思明显。
看吧,我就说溪儿是个乖巧的孩子,我说去她就会去的。
钟离辞不想跟家里这个最会撒娇的女人争论输赢,他将视线从鱼片上扫过,转到将脸埋进碗里的人,挑眉问道:“吃素了?”
钟离辞这问题让她立马想到了昨日两人关于做尼姑地探讨。
钟离溪一愣,“减重。”
她不喜欢吃鱼,刚刚那粥她没看出来是鱼片粥。尝到味道,她下意识就吐了出来。
草率了。
大郢女子以瘦为美,但是雨觅云是不赞成女儿过度节食,追求杨柳之姿的。
她道:“你这风都能吹走了,可不能节食。小孩子家家的,不能挑食。”
钟离溪露出两个酒窝,“我想跟娘亲一样好看。”
雨觅云眼角明显有了笑意,头上的步揺微微颤抖起来。
这孩子怎么这么甜,嘴又抹了蜜吧。
还是养女儿好啊。
“那也得以身体为主。”
“好嘞。”
什么也没动的钟离辞觉得自己好像不怎么饿了。
钟离辞今年二十又五,因为自己忙,还没想过成家的事。
他没有走仕途,而是从商。
士农工商,商人最是没地位。在钟离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这其实是很诡异的现象。
不过,大概是家里大官出多了,有远见的长辈开始担忧惹人眼红,对于他这决定也没多说什么。
还有原因便是,钟离辞聪慧有天赋,生意做的极好,不过一年,他赚的钱就可以支撑起这个大家族所有的开销。
吃了早饭,他便出门忙去了。
偌大的府邸,一家子人只剩下雨觅云和钟离溪在家。
雨觅云闲着无事,打算亲自给女儿挑选明日赴宴的衣服首饰。
明日赏秋宴公子哥多,女儿家也定是不少。
那百花争艳的,女儿若要觅得良人,也让良人迷上她,那必须在打扮上花点心思才行。
何况,她是跟着兄长一起去。
这赴宴的着装搭配,那就得好好琢磨,这个还是得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来操心。
她拉着钟离溪往她的房间里跑,把她的首饰盒打开,将她的首饰一一摆出来给她试戴,然后又换衣服,看是否搭配。
钟离溪开始还很配合,在换了八九十套衣裙后,她嘴角的弧度开始维持不住了。
看来,女人对美的执着是不分古今的。
出躺门而已,这衣服首饰没必要如此精挑细选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设计师要定稿参加米兰时装周呢。
重点是,那蝴蝶簪子一个个的……
“娘,这三个簪子不是一样吗?”
“这怎么会是一样呢,一个触角长些,看着大气。”她拿着一个簪子在她头上比划,“这个呢,触角是微微弯着的,看着人灵动。而另外那个呢,翅膀的纹路多了一条,衬的人端庄。”
妈呀,这是眼睛自带放大镜功能吗。
钟离溪发誓,这除非是哪个人有强迫症,不然没人会注意这种细节,更不能看出这三种作用来。
雨觅云还在纠结,“衣服要穿什么色的呢?鹅黄色看着天真活泼,倒是你大哥多半会穿玄色的,看着不大搭。绿色的显得青春靓丽,可是那西郊都是草木,同色显不出人来,而且和你哥的衣服好像也不大搭。”
钟离溪很想告诉她,搭了那可能是情侣装,看着更不像兄妹了。
“娘,我觉得我可以跟大哥穿一个颜色。”
雨觅云皱眉,“小姑娘家的穿什么玄色,又不是去奔丧。”
眼看就要到吃午饭时,雨觅云终于给钟离溪配好了全套的穿搭。
她又来了兴致,想去钟离辞房里看看,给他选身衣服。
她是个行动派,手一拍就拉着钟离溪朝钟离辞房间奔去。
被拖拽着走的钟离溪怀疑,明天这宴,钟离辞八成是去找老婆的。
不然,她这老娘为何如此兴奋。
“你大哥这衣服织锦手法不一样,你跟娘一起给挑挑,看哪件最合适?”
钟离溪看着那清一色的黑色外衣,连跟秀线都没有,用灵魂发问,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理解无能,有钱人癖好?买衣服都买同款?还是自己家批量生产?
造孽哟,为什么要让她来选。
这是她第二次来钟离辞的房间。
在雨觅云的纠结声中,她将视线看向了那个衣柜。
那里就是一切苦难开始的地方。
雨觅云问她意见半天没听到回答,才注意到她走神,好奇问道:“溪儿,你在看什么?”
“人生的起点……”
雨觅云:“……”
愣怔过后,她惊讶,难不成溪儿知道她让她明日去赴宴的心思了。
她道:“明日跟着你大哥,胆子大点,不要怕,多认识些人,交上三五好友。”
最好,找个如意郎君。
“不要拘束,男女都可以攀谈的,记得找长得俊俏的。”
真是个思想开明的家长。
“嗯嗯。”
雨觅云选定了几套衣服,又打开一旁摆着玉腰佩的柜子,看着那摆放了十几块色泽、质地、络子、样式不同的玉佩,她问钟离溪:“溪儿,你说哪块好?”
钟离溪随手指了一块:“这个吧。”
她的眼睛是真的累了,已经无法欣赏美、发现美。
雨觅云将那块纯白的环形羊脂玉拿在手里,没有雕刻的花纹,光滑透亮的玉佩,配着青色流苏,看着高端典雅。
“溪儿,你喜欢这玉佩?”
还别说,这玉若做成女子腰佩也是极好看的。
钟离溪要疯,什么玩意她就喜欢了。
她心神一抖,把手往后一背,确保不会碰到玉佩,赶紧摇头,“没有。”
她不喜欢,她哪敢喜欢。
雨觅云一怔,“溪儿,你在发抖?”
有吗?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我激动,大哥明日带这个一定能够惊艳全场。”
她没有不舒服,单纯就是害怕而已。
“是的吧?”自己儿子被夸,雨觅云与有荣焉。
哪怕夸人的是自己女儿。
“必须的。”
钟离辞今日事情不多,索性就推了应酬早点回家。
刚靠近自己房门口,就隐隐听到里面传来两个女人的对话。
“可是溪儿,为什么娘觉得你看上去好像很难受?”
“我是突然想到,承诺那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是不是自找苦吃。”
钟离辞脚步一顿,“......”
过了一会他才重新迈步,长腿跨过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