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终究,没能为娘和大哥报仇。
雨越下越大,韩玉姬练剑不知疲惫,或者说他需要一个发泄口,来发泄满腔的仇恨和怒火。
竹叶被剑气斩断,随着雨水飘落在坟头。
韩玉姬眼神一狠,转身一剑刺出,狠辣的杀气像是直逼咽喉。
却在大雨中看到了一个撑着一把白色油纸伞的身影。
韩玉姬眼神一闪,最后关头手偏了三寸,剑尖堪堪从人咽喉处避过,划破了人家左肩上的衣裳。
那人闷哼了一声,偏头便见自己左肩上的衣裳冒出了血色。
“你....”韩玉姬凶狠的杀气尚未褪去,那一瞬间,他傻眼了。
握着剑的手有些发抖,雨水顺着寒光的剑身滴落,他不确定上面有没有血迹。
顾文含右手撑伞,左肩被伤,他微微拧眉,方才他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韩玉姬的杀气。
若不是他手抖了一下,大约是会刺他一剑的。
韩玉姬淋着雨,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他声音沙哑的问,“你为什么不躲?”
刚要不是他手偏了一下,这会儿划破的就是顾文含的喉咙。
虽然他不介意手上多条人命,但禅师如果被他误杀,可能他会觉得有点可惜。
“来不及。”顾文含只淡淡的说了句。
韩玉姬的剑太快了,杀气太重。
顾文含声音比冰冷的雨水都淡薄。
像是被误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怎么会来这儿,来干什么?”韩玉姬有些冷。
见惯了他玩世不恭,轻佻散漫没个正形的样子,突然这么冷冷的,顾文含反倒有些不适应。
“路过。”
静默片刻之后,韩玉姬突然笑了一声,“路过?”
那一笑,好似那个不正经的纨绔子弟又回来了。
只不过,浑身的戾气并未褪去,眼尾猩红,顾文含突然能想象到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是什么样子了。
“可真巧,我怎么总能碰到顾二公子路过呢?”韩玉姬笑了笑。
他浑身戾气,笑起来像是刚吸过血特别满足的厉鬼。
雨越下越大,夹杂着雷声震耳,这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顾文含撑着伞,就这么静静的瞧了他一会儿,余光透过韩玉姬的身影,瞧见他身后两座坟头。
那应该就是他母亲和大哥的墓吧。
“是挺巧的。”顾文含淡淡的说,撑着伞转身道,“韩二公子随意。”
他要走?
韩玉姬卡壳了一下,然后像是猛地想起,他刚刚误伤了人家,“顾文含!”
撑伞的青衣身影顿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他。
那瞬间,韩玉姬感觉,这人哪是禅师啊,分明就是雨后成了精的竹子。
还记得第一次见他,就给了他一个茂林修竹的评价。
韩玉姬认为,能让他一眼给出这么高的评价的人,很少见。
收起剑,镇定下来之后,韩玉姬浑身的戾气便悄无声息的收敛了回去,一蹬腿就跳到了顾文含身边。
“怎么?”顾文含淡然问他。
“那什么.....”韩玉姬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他,“你带药了吗?”
顾文含不答。
韩玉姬更不好意思了,“误伤了你,对不住,你有药吗我帮你上药?”
“误伤?”顾文含的声线变得有点冷淡,“你那一剑,可不是冲着误伤来的。”
“.....”说的韩玉姬脸皮更薄了。
“我哪知道你会突然冒出来啊?”韩二公子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你说你在我练剑的时候冒出头,没伤着你就不错了....呃....”
没伤着?误伤不是伤了?
“那什么,我一时没注意到你,没及时收住手,下次你离我远点就行。”韩玉姬眼神飘忽的说。
顾文含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下雨了。”
“嗯。”韩玉姬下意识的点头。
“你脑子进水了。”说完,顾文含撑着伞转头就走了。
你是该离我远点,跟个落汤鸡似的,水都要溅我身上来了。
韩玉姬硬是楞了好半天才赶忙跟上。
……
这雨下了一天一夜都没停。
半夜雷声震震,雨水打在屋檐上,楚琳琅睡得很不安稳。
她有些日子没做梦了,许是顾文景的安神药效果好,除了刚重生的那些日子,楚琳琅基本摆脱了噩梦。
但今夜,她又被困在噩梦里了。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就是醒不过来。
她麻木的看到自己躺在棺材里,周围的哭声都是那么虚情假意,没有一个人真心为她哭。
她就静静的站在灵堂里,看着自己的尸体,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害怕,不迷茫,反而有种解脱了的痛快,楚琳琅扯了扯嘴角。
绿兰走进灵堂,小丫头眼睛红肿,唯一为自己伤心的,大概就只有这小丫头了吧。
“郡主,这是奴婢整理你的遗物时发现的,奴婢记得,郡主小时候最喜欢这个项圈了,奴婢擅做主张,把它留在郡主身边,与郡主一道....”
小丫头趴在棺材边哭的泣不成声,豆大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嘴里一直在喊着郡主。
楚琳琅看清了绿兰放棺材里给她陪葬的那东西。
银质的项圈,上面挂着两个小铃铛,其实是很普通的银项圈,很多小孩子小时候都会戴。
楚琳琅想安慰一下绿兰,但绿兰也是听不见的。
她叹了口气,这东西,她早就让绿兰拿去扔了。
这个梦,究竟什么时候能让我醒过来啊?
余光瞟见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楚琳琅即使不回头去看,她也能从余光中分辨出那是容烬。
楚琳琅知道,这大概是前世她死后,容烬给她办的丧礼吧。
真有意思,居然能梦到这个。
楚琳琅低低的叹气,观摩着自己的身后事。
“楚琳琅。”
嗯?楚琳琅略感诧异的抬头,看了眼站在她棺材前的容烬。
刚刚,容烬是叫她名字了吗?
声音太低了,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要知道前世,容烬是极其讨厌她的,看她一眼饭都吃不下去的那种,要说容烬这辈子最厌恶的,她能徘前三。
她跟个透明人一样虚无缥缈,看着容烬的脸,突然骂了一句,“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