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此时,大门的铃声突然响起了
何亦回过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看向大门的方向,然后从兜里拿出了手机,
屏幕上的呆萌小人此时正睡在天气预报程序边角的那朵云上,盖着件蔚蓝色的小被子,戴着迷你猫耳睡帽,帽子上还在断断续续的冒着小泡。
“小家伙。”
呆萌小人似乎听到何亦的声音,翻了个身,然后揉了揉眼睛,笑着看向何亦,
“怎么了?现在是睡觉时间噢。”
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收敛笑容,
“还有,名字,何亦还没想好吗?”半张脸躲在小被子里,声音有些闷闷的,像是在生着什么气的样子。
“小家伙不想叫小家伙。”
何亦无奈的苦笑,从这个小家伙发现她实在是找不到关于自己的丁点儿数据后,就决定直接重新开始,于是要重新开始的第一步,就是需要一个名字!
然后,这个责任就落到了何亦的头上,
可是这真的很为难他啊,取名字什么的,他是真的不会,你要让他背背唐诗,解解宋词,可以连绵不绝说上一天,可这取名字,脑袋里却只能冒出些什么小红小绿小蓝之类的词汇来,与其想这个,你不如让他去解几道高数难题比较实际。
于是后来何亦便让小家伙给自己取一个就好,可不知为什么,她又不说话
“咳......这个......”
何亦的脑内开始试图就这数秒之内想出一个绝妙的名字。
而小家伙只是看了看,然后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俯下身将手伸进身下的云朵里,翻了翻,然后拿出了一个浅蓝色的小本子,本子边上还挂着个更小只的西瓜挂件。
“何亦让我买的东西,还没到。”
她打开本子,翻了翻,略显童稚的声音慢慢说道:
“即使是挂了特急,应该也还需要十分钟左右。”
说完,她将本子放回云朵里,然后便又躺了下去,只留一个侧身在屏幕上,
“小家伙困了,关灯谢谢。”
何亦只得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便将屏幕关上了。
此时,大门的铃声响起了第二次。
不是自己买的东西,那就是那个声音消失前所说的“有人要来送的货”?毕竟如果是蛇岐八家的人的话,怎么想也不可能会这么礼貌,就那样站在门外规规矩矩的按了两次铃声吧。
可这所谓的“货”,会是什么?
何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他还是去按下了开门键,不然的话,他怀疑门外的人似乎有着门铃按到点的趋向,毕竟已是第三声铃响,而且与前一次铃声响起之间的间隙也分秒不差。
而当门锁打开的那一刻,“咔”的一声,
随着走廊的金色灯光逐渐照了进来,立刻便有两个侍者一左一右将大门拉到两边,然后从通道的两边便依次按顺序的走进两队人,左边皆是女性,各国面孔皆有,统一穿着纯白的礼裙,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以排为单位,各式各样的衣裙,从中式的旗袍,到欧式的洛可可,从日本的神代巫女服,到波西米亚长裙,应有尽有,而右边则皆是男性,皆穿着黑色燕尾服,为首的是一个笑眯眯的,领口别着个蓝色长龙形别针的俄国人,而他们身后则是依旧五花八门的男装。
两边甚至有些衣服还处于被封存在独立玻璃柜中,从衣服边角的金丝边缕上还可以看出时代的痕迹。
何亦看着这一切,愣了一会儿,正欲组织语言说些什么时,站在右边首位,领口上别着个蓝色长龙形别针的俄国男人便先一步走了过来,开头便是一只手放在胸前,然后向何亦微微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身来,便开始微笑着说道:
“尊敬的y先生,让我为您介绍,站在左边这一排第一位的女士,是tjx公司的agnes,她为h小姐所带来的是她们公司今年未开售新品——意大利怀旧风民族礼服,这个设计最为独特的地方在于礼服的领口处镶着一颗由克什米尔发掘出的矢车菊蓝宝石,它天鹅绒般的质感使得整件礼服好似被笼上一层朦胧的纱雾,可以让任何穿上它的少女都更填上十分的魅力。”
站在那件礼服旁的美国女人适时向着这边展示了一下那颗硕大的矢车菊蓝宝石。
“站在右边第一位的则是titancompanylimited的alva,他为您所带来的则是一套顶级的手工缝制西装,每年全球限量发售,每一个细节皆是手工打造,西装裤腿与衣角内外层缝线完美闭合并隐藏起来的,可以说是男人的绝佳战袍,特别是对于您这种成功的男人。”
说完,这个男人还自顾点了点头,然后由衷的给出这段介绍的结语,然后便要接着继续:
“还有站在左边第二位的......”
而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他面前的人,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先等一下。”
何亦伸出右手,示意一旁的俄国男人停下,然后看着眼前几乎要将那个双开门堵住的人与衣服,不禁扶了扶额。
y先生,应该指的就是自己,而h小姐,则是指的绘梨衣吗?
思索了一翻前因后果,然后问道:
“所以,这些就是你们送来的......‘货’?”
俄国男人依旧是笑眯眯的,束着手,即刻回答道,
“是的,这些就是您在‘龙煌处’发出悬赏后,所到的‘货’,因为您只给出了【无所谓价格,数量,只需要好看,穿着还舒服就行】的条件,而且时间紧迫,所以只能加急空运来了这些。”
那个俄国男人边说,还不时观察着何亦的反应,梳理整齐的额头边上不知何时竟冒出了点点汗珠来。
“不,不知道您是否满意?”
龙煌处?
何亦仔细的听着,微微蹙了蹙眉。
他自然是没在这个地方有下过什么悬赏的,甚至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可奇怪的地方也在于此处,
一个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仅仅一个悬赏,就能够造成这么大的阵仗?
“当然是满意的,我也知道,这个悬赏很着急,你们也准备的很仓促,即便如此,还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很好的了。”
一边说着,何亦一边便伸出了右手。
那个德国男人见此,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依旧是笑眯眯的,然后又换了一张,擦了擦手,才伸出手去。
“谢谢,谢谢您的理解。”
何亦就这样握着他的手,看着眼前这个德国男人,淡笑着,然后好似家常般再次开口道:
“没事没事,我理解。”
“噢对了,你们是在哪儿接的我这个龙煌处悬赏啊?一定没多少人敢接吧。”
何亦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只是有些好奇般的问着。
而德国男人听到后,却是局促的笑了笑,然后回道:
“我这个级别的人,哪儿有权限去接龙煌处的悬赏啊,更别说接龙煌处悬赏的地方了,我只是一个送货人而已,只负责送‘货’,一切都得按照上面的安排。”
何亦看着他的笑容,不知在想些什么,也只是笑了笑,正准备再度开口之时,俄国男人却是先一步问道:
“那么,我就继续开始介绍了?”
他又变回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正欲介绍已然站了许久的左边第二位设计师。
而何亦则是直接抬手制止,然后向着房内走去,淡淡的说道:
“不用了,你们走吧。”
俄国男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以为是他什么话触及了眼前之人的危险区。
好在第二句话适时到来,
“你们已经完成了悬赏。”
所有人立即如蒙大赦般的呼了口气,各自欢颜起来。
在门关上之前,何亦只得听到最后一句:
“祝您旅途顺利。”
应该正是那个俄国男人说的。
何亦此时才回过头来,人倒是走光了,就是眼前依旧是左右摆放整齐的数排衣物,终究不禁叹了口气。
那个睡觉专业户,自己称自己为“神秘力量”的声音,难道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上,只能穿一件衣服吗?!
说是送货,这是把整个时装展览中心搬来了吧?
还说别人缺乏什么观察能力。
不过......那个什么龙煌处,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刚才试着套那个俄国男人的话时,何亦其实还动用了些许欺诈之心的力量,使得他只能够说真话,所以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也就是说,那是一个只有“高层”才知道的地方?
而那个声音,就是那个......或是那些“高层”之一?
何亦干脆便直接坐在了落地窗前的地面上,呼了口气,闭上双眼
他总觉得很多地方都存在一些线,一些松弛的线,而他则需要一个支点,只要他能够找到那一个支点,然后使劲一拉,就能够使得所有事情都绷紧,变得清晰可闻。
可,就是差了那么一个支点。
若隐若现的,仿佛随时都可能找到,又仿佛永远都不会找到。
【啪嗒......啪嗒......
黑暗之中,像是雨滴声在作响,轻轻地,慢慢的】
果然还是得找到那些生物吧,只要能找到那些生物,也许能将一切联系起来,都是剧本外之物的话,是不是也会存在着某些联系?
【趴......趴......
仿佛空竹拍在水面的声音,柔生生的,越来越近】
可在自己主动暴露的情况下,它们也没有袭击,难道那个“奇点”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不对,如果祂真的看穿了自己的想法的话,那么祂现在是选择了放弃?亦或是,已经在规划其他方法杀掉自己?没有答案。
【鼻尖不时传来的淡淡清香,
像什么呢......
就像是初春时红樱花蕊,就像是微烫的牛奶,就像是枫叶落下时吹过的那阵秋】
那就一切都等到以后再说吧,等到约定完成
因为现在,
自己只是一个......
“行為芸術家ですか?”
一切思绪骤然间聚合,然后消失了,猛地回过神来,他好像听到了,
听到了......
那个声音的呼唤。
何亦缓缓睁开双眼,灯光慢慢流进视线之中
落在了身前不足十厘处,那双深玫瑰红色的眼眸上,
就像清晨的雨露落满了暮色的花瓣,就像光落满了盛着月亮的井里。
眼前,少女披着浴巾,乖巧的跪坐在地面,湿漉漉的赤红色长发靠在肩上,落到腰间,未擦拭干的水珠流过明媚的脸颊,滑下脖颈,此刻她双手轻轻支在地上,脸凑得极近,少女的曲线即便披着浴巾依旧是那样动人,像是好奇的小猫般,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我在。”
一如何亦看向她的眼睛,微笑着回应她的呼唤。
而绘梨衣仍是就那样看着他,许久,似乎才得以再次确认了些什么,嘴唇张了又张,然后才再次出声:
“行为艺术家先生......是唯一的。”
她的声音是那样清灵,伴着雨声,仿佛世界的和弦。
说着,
也笑着。
或许她根本不懂自己此刻究竟是怎样的情感,笑是什么,因为什么而笑。
但此刻,绘梨衣知道了,她发现了一个世界上最大的宝藏,独一无二的超级宝藏——
因为,她不是一个被所有人害怕的小怪兽了,因为还有人不会害怕自己,因为还有人会总是笑着,看着自己,因为还有人,会从天而降,把她带到离红色的墙好远的地方。
还会记得来找到她,即便她被自己藏在了一个连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
只有厉害的,温柔的行为艺术家先生......唯一的,行为艺术家先生。
直到绘梨衣额前发丝滴下的水珠落到了身前的地面上,迸出一朵小小的水花,何亦这才微微侧过头去,抚了下心脏的位置,然后指向身后那数排的衣裙,
“洗完澡,要记得换衣服,头要吹干,不然容易感冒,那些衣服都是可以穿的。”
说着,何亦便站了起来,然后向着大门外走去,脸上好像有些烫,感觉心脏跳动剧烈得都要蹦出来了,奇怪,从未有过的感觉。
“我,我就在门外。”
说完,看到绘梨衣的点头,他才关上了门。
这是怎样的感觉呢,就像是心脏变成棉花,然后有一双手,就在其中不断地揉搓着,又像是有一只毛笔,在上面一笔一划的,笨拙的写着诗。
何亦靠在门上,大口的呼吸着,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也无法给自己一个解释。
只是脑海之中,她的笑,她的每字每句,都一直在不断地闪烁着,辉映着。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生病了,可是一个“s”级血统的身体,真的会生病吗?
何亦就这样靠在门上,谨慎的思考着自己的身体问题。
过了一会儿,通道右边尽头的直达电梯突然响了一下。
“叮”的一声,门便随之打开了。
何亦循声望去,里面出来的人正是酒店的大厅经理,手里拿着一个礼盒,看起来是一个精明的日本人。
他看见何亦站在门外,似乎有些讶异,但很快便带上了职业性的笑容,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何先生,这是您在银座顶楼时装秀买的整套白色绫罗绸针织连衣裙,与一双同色麂皮短靴。”
说着,他还不太好意思的说道:
“因为听送货人说您是要送礼,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的给装上了一层礼盒,全当酒店附赠服务。”
何亦看着他那简直要溢出的邀功神色,还是说了声谢谢。
虽然这一不是礼物,二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了。
本来是因为绘梨衣的巫女服被淋湿了,先买一件回来穿着的。
谁知道那个声音所指的“货”就是那几排的衣服,自己是买的比祂早,到的还比祂晚。
大厅经理似乎听到了自己的想听的,向着何亦微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了。
何亦则抱着那个礼盒,仍在门外站着,
又等了好一会儿,估计了一下时间,然后才打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