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癸派几人仓惶逃走,许久之后,才敢停下。 婠婠叹了口气,说道:“就到这里了吧,他不追来,便是懒得出手杀人,我们应当无事了。”
旦梅仍旧是小心的四处打量,见确实无人追来,才放下心,望着婠婠紧皱的眉头,说道:“婠婠,就算是边长老对你心怀不轨,可他终究是我派中的核心人物,你怎么借着外人之手,将他除去?”
婠婠面无表情的说道:“旦长老不是瞧见了么,那人武功高到不可思议,出手又迅捷,我如何来得及救援?”
旦梅摇头道:“我所说的并非是这个,而是在你天魔功下,那人身躯能被你扯动,真气却丝毫不受影响,你要作何解释?”
婠婠冷笑道:“原来如此。某非你以为天魔大法天下无敌,无论谁来都逃脱不得?若真是如此,宁道奇也好,慈航静斋也罢,早就被咱们扫清,阴癸派天下一统了。”
“婠婠你是否心情不佳?”
旦梅看了她一眼,见其默然,又道:“天魔大法自然不是无敌,可那小子也不够格和宁道奇、慈航静斋相提并论。现下边长老折在此人手中,就算我不理会,宗主和派内其他长老,也定会责问。”
婠婠却是认真说道:“你未出手,不知那人真气凝练,混元如一,如何会受我控制?其武功就算不及宁道奇,也不会相差太远,比之师父,都不一定会差。 我倒是不怕师父误会于我,只是担心她小看了这人,贸然行事,吃了大亏。旦长老今次回去,便将夜间之事,以及我的这一番话,尽数说与师父听,她自会明白。”
她一边说话,一边往来路走。旦梅问道:“那你要作何去?”
婠婠答道:“郎君对魔门之人好像是并没有太多成见,起码对婠儿没有喊打喊杀的,我好奇他的来历,这就回去小心服侍,看看能不能拉拢作伴哩。”
旦梅见她又恢复了魔女做派,便放下心来,说道:“你一向独立,除了宗主,谁人也管不了。既然你有把握,我也无法阻止,只是今日之事,我不敢隐瞒,回去之后自有宗主决断。”
…… 婠婠回到原地的时候,天色已然开始放亮,她又变成了一副柔弱的样子,从渡头到沈元景处,不过百多丈的距离,她只提着一个篮子,就歇了三次,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只是可惜眼前两人心志坚定,全然不受她影响。她仍旧是不介意,慢慢的走到了沈元景跟前,说道:“郎君,这日子过得好快哩。”
沈元景置之不理,仍旧是对李靖说道:“该说的我已经尽数交待了,现下我还不便出面,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婠婠在一旁叹气道:“婠儿怎么觉着,这一小会像是过了十年一样哩。”
李靖脸上微微抽了一下,对沈元景道:“沈公子已然是为我指明了前路,若我不能凭着胸中所学,脱颖而出,哪还有脸来谈论其他。”
沈元景点点头,李靖又对婠婠一抱拳,快步离去。 婠婠摸了过来,从篮子里取出一盒糕点,说道:“郎君,婠儿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到的,你趁热吃了吧。”
她拿过一块糕点,伸向沈元景的嘴边,手指修长,比葱要白,比玉要润,双目脉脉含情,一脸期盼。 沈元景视线移了过来,朝着她双眼看去。 婠婠心头一震,对方双目之中,不带丝毫情绪,就是井中之水,毫无波澜,面上无喜无悲,同道观里的木雕,没有两样。 她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不知往哪里放,心头莫名的闪过一丝酸楚,脸上却是绽开笑颜,如昙花绚烂。 沈元景张嘴说道:“你来找我,还是想知道胜过师妃暄的法子?”
“是哩。”
婠婠若无其事的拿回糕点,送到自己嘴里,嚼了两下,鼓嚷着脸颊,含糊道:“郎君答应我了的,可不许反悔。”
沈元景仍旧是看着她的脸,说道:“武学之道,诚于心正于意而贵乎自然。你来见我,一直便是伪装,纵然天魔大法十分不凡,能够欺骗大多数人,面上是真,可心里头自知是虚情假意,总会有破绽。”
“我可不总是在骗你。”
婠婠在心里说了一句,嘴里却是不服气的道:“难不成慈航静斋就不是伪装了。”
“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时假亦真。”
沈元景道:“慈航静斋比你们高明的地方就在这里,她们从来不认为自己的拥有念头、自己坚持的正义是假。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们自己都信了。”
婠婠若有所思,目光灼灼,追问道:“若是我也真心实意的对你,你是否也会信我?”
沈元景摇头道:“难。人之天性就是向往光明,黑暗可能得逞一时,光明却是永恒。阴癸派本就是魔道,叫人防备了三分;所行所为,又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上不得台面,如何叫人信任?”
婠婠有些生气,又有些伤心,喃喃自语道:“原来婠儿在郎君眼里,是这般不堪么?”
泫然欲泣。 沈元景却不理,继续说道:“反观慈航静斋,立身佛门,一听便多了三分亲近。再公然将天下安危联系于己身,颇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概,就算与之敌对者,也忍不住要生出敬意来。”
“所以练了《慈航剑典》之人,真的就以为自己是在行拯救天下的大善事?”
婠婠接过话头说道:“能扭曲人之天性,那岂不是比《道心种魔大法》还要邪门的武功?”
沈元景道:“这门武功本就有从《道心种魔大法》汲取思想,地尼本意或许并非如此,只是将一身所学和宏愿尽数融入到了《慈航剑典》里头,可她也不能超脱出来,如何能够去除这暗藏着的魔性? 后世弟子还没有她那样的才情和悟性,自然只能有样学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哪里还能跳得出来?”
“唉,要是世间之人,有郎君这般清醒,可就好哩。”
婠婠叹息一声,又幽怨的道:“我们阴癸派也不用躲在暗中,被人误会了。”
“慈航静斋虽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圣洁,可比之阴癸派,不知道要高尚多少倍。”
沈元景淡淡的说道: “我若非别有计较,自然也是愿意和她们来往,纵然难免要受到算计,可也能得些名声。若是同你们亲近,怕是嫌命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