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齐6年。
流年不利,各地天灾频频。
上有朝廷阉党弄权乱政,下有魔教余孽蠢蠢欲动。
民生凋敝,盛世假象之下,是暗流激涌,虽时可能爆发……
“哎,听说西北又闹蝗灾,南方大涝,难民成群,不少地方甚至出现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
“今年,怕是难熬咯……”
“哼,我看哪,这是上天在警示我们!”
“此言何意?”
“你们想想,自从新皇登基,这天下何时太平过?天灾人祸一个接一个,两年前甚至连那区区倭人,都敢图谋我堂堂大明的江山!”
“就是,而且最后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真是窝囊……”
“嘘,不要命了你们!若是被卫廷司的探子听到了,脑袋不保!”
“嗨,卫廷司的赤焰卫管的是江湖事,我们这些个白丁小民,扯几句闲话人家哪会费这功夫来找麻烦?”
“我看还是悠着点吧,听说那赤焰卫公开后,日子也不太好过,保不准就把咱当政绩给办咯……”
自古人言最是可畏。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百姓对朝廷的敬畏也越发欠缺。
酒肆茶楼里,不少人公然讨论甚至诋毁皇家,早已是见怪不怪。
而这一切,对秦鹄来说,倒也不是全然不知。
他正从一个酒楼出来,吃饱喝足后挑着担子回了山里。
一年多的时间,他的面貌也不见什么变化。
只是身上的穿着,已经从行走江湖的轻装,变作了粗布农衣。
虽说穿得寒酸,但他那俊朗的长相,还是让不少人多看了两眼。
“小兄弟,今回去得早啊?”
到了城门口,还有看门的卫兵和他打招呼。
秦鹄笑着一一回应,攀谈一番后出城离去。
回山间木屋的路上,秦鹄哼着小曲,心情畅快,似完全没被那些令人感到紧张的言论所影响。
彼时正是春夏交替,天气怡人。
乡野间放眼望去一片翠绿,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行不多远,秦鹄的脚步渐止,口中的小调也停了下来。
“阁下跟了一路,是要打劫还是害命呀?”
身后,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从路旁的野林里钻了出来。
“大名鼎鼎的赤焰卫秦鹄,想不到,如今已经成了名不见经传的乡野村夫,实是令人唏嘘呀。”
“哦?”听到他的话,秦鹄带着笑意转身,“阁下说笑了,我只是个小人物,大名鼎鼎什么的,当不起呀。”
“哼!”瘦小男子忽的一哼,从怀中掏出一物,扔向了秦鹄。
秦鹄接过一瞧,却是一个竹筒。
打开盖子,里面还塞着一封信。
至于那瘦小男子,留下此物后,便扭头离去了,没有要和秦鹄继续交谈的意思。
秦鹄想了想,也没留他。
将信收入怀中,挑着担子继续上路了。
……
山间木屋。
屋前零落着稀疏落叶。
归来的秦鹄放下担子,进屋喝了杯茶,坐在桌旁掏出了怀里的信件。
信纸上空空如也,也看不出蜡迹。
秦鹄稍作思考,便将茶水滴在了纸面上,淡淡的字迹这才显露出来。
一眼扫去,秦鹄的眉头逐渐紧锁。
“刺桐港幽灵船……”
“鬼火杀人……”
他喃喃自语着。
等放下书信,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墙角被麻布裹着的绣春刀上。
起身拿起绣春刀,解开裹着的麻布。
刀身上隐约还有点点难以去除的老锈,但不细看的话也不容易发现。
他又取来煤油,用布条沾着轻轻擦拭着。
眼睛虽然盯着刀,却没什么焦距,似乎已经走了神。
就这么不知做了多久,直到外头突然卷起一阵春风,枝叶被扫得簌簌作响,秦鹄才回过神来。
将刀包好,拿着信来到了屋后。
一条石块铺就的小道,两边是绚烂的各色野花。
小道尽头,便是那被修葺过的矮坟。
“我回来了。”秦鹄放下刚刚顺手拿的篮子,里头放着一些祭品。
自在此隐居后,每两个月左右他都会出去一趟。
或倒卖野货补充用度,或路见不平施以援手。
但一般他当天便回,最多也不会在外停留超过三日。
所以对秦鹄而言,外面的江湖对他来说依旧陌生。
他没有刻意去了解探听过什么。
像今日在酒楼,偶尔无意间知道些天下事,也只是埋在心底,不会去追根问底,更没有掺和一脚的念头。
但现在,他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我在这了。虽不知道为何不抓我,但就算这次躲过,终有一日还是要给个交代……”
秦鹄自顾自的讲述着。
这两年,他也早已习惯了如此。
早上碰到的那个人,毫无疑问是锦衣卫的人。
搞不好其还是一名赤焰卫。
毕竟现在建立了卫廷司,赤焰卫和锦衣卫的职能差别越发明显。
赤焰卫吸纳新成员,也必然不再有此前那么高的要求。
对方见面后,直接拿出密信,说明也不是凑巧碰到他。
搞不好,早在他前年掺和武雄那档子事时,就已经暴露了行踪。
不过秦鹄也没有刻意要隐藏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终不能在这躲一辈子。
既然还能收到密信,又没有要处罚他的意思,那他便还是一名赤焰卫。
身在其位,应履其职。
不管未来如何,总得做个了断。
退一万步讲,哪怕只是为了报任啸天养育之恩……
“等恩怨了断,我再来陪你。”
秦鹄摘下几朵绽放得艳丽的花朵,放在了木碑前。
再转身,秦鹄伸了个懒腰,脸上挂上了些许轻浮的笑意。
正如当年他与萧秋雨初见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