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大哥，你便在这等我吧。”
福州县城外的针叶林，秦鹄翻身下马，忘了眼林中一闪而过的黑影，把缰绳交给了二把刀。
而进入林子前，秦鹄还不忘特意叮嘱道：“不管里头发出什么动静，都千万不可踏入半步，切记！”
“晓得了。”二把刀摆摆手。
等秦鹄进入林中，二把刀的神情才突然凝重起来，手掌也下意识搭在了刀柄上。
不过只过了两个呼吸，二把刀就放松下来，还策马远离了林子几丈。
林中，一个手持劲弩的锦衣卫对同样全神戒备的同伴们点点头，各自的手指才从那扳机上抽出……
密林深处，一个荒废的凉亭。
秦鹄看着对面一脸漠然的厉鹰，靠在柱子上抱胸笑道：“想不到义父居然把你给派来了，看来这些年你长进不小啊。”
“注意你的言辞。”厉鹰面无表情的冷哼着。
秦鹄无奈道：“是是是，应当叫指挥使大人。”
彼时，一个锦衣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厉鹰身后，凑到他耳边细语一番。
厉鹰撇了眼秦鹄，挥手让那人退下后便冷声道：“林外那人知道你的身份？”
“和你这些手下一样，只以为我是锦衣卫密探，其他的便不晓得了。”秦鹄也没隐瞒，在他看来这不算什么大事。
可对面的厉鹰听后却是勃然大怒：“秦鹄！你知道暴露身份的后果吗！更何况，还是你主动暴露给外人……”
“哎呀，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死板啊？”秦鹄无奈摇头，继而淡淡道：“铁大哥是我信得过的人，若出了问题我会负责。”
“你负责？”厉鹰不屑冷道：“你负得起这个责吗？你当赤焰卫是什么，便是在京都，知道赤焰卫的人也少之又少！一旦赤焰卫的存在大白于天下……”
“得了吧。”秦鹄冷笑打断道：“锦衣卫早就被人渗透成筛子了。便是我什么也不做，赤焰卫也已经完全暴露在有心人的眼中。”
厉鹰闻言一愣。
“你什么意思？”
秦鹄也没废话，直接将自己被听雪楼暗杀的事情说出，还有在饶州的各种怪异之处。
所有事情，都证明赤焰卫已经暴露，甚至连具体名单都早就到了外人手中。
“此事你怎么现在才说！？”厉鹰听罢又惊又怒。
赤焰卫名单，那是只有任啸天一人知道的东西。
可任啸天总不能背叛锦衣卫，那究竟谁才是那个内鬼？
而且秦鹄还在醉仙门的时候就被悬赏了……
厉鹰不敢再想下去，忙起身道：“此事我要尽快告知指挥使大人，在事情弄清之前，你便伪装成我的护卫，不能离开我半步！”
“哈？”秦鹄都听笑了，摆手敷衍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俩天生犯冲，别到时候自己人先打起来。”
厉鹰肃声斥道：“我乃此行钦派特使，是你的上级！此事容不得你做主！”
“诶，这你就错了。我是赤焰卫，就算没有品级，也只听指挥使一人的命令，你可没权力指派我。”秦鹄全然不当回事，这轻浮的态度让厉鹰更怒了。
可偏偏秦鹄说的没错，从编制上来说，秦鹄在任何时候都只需要听从任啸天的命令，虽没有品级，可在某些时候权限甚至比他这个钦派特使还大。
无奈，厉鹰只能忍着怒气道：“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被一个比自己小两个月的人说任性，让秦鹄觉得怪异。
不过见厉鹰那有气没处发的样子，又格外觉得有趣。
“哎呀，别这么死板嘛。依我看，我暴露在外也没什么不好。”
厉鹰闻言眉头一皱，问：“何意？”
秦鹄笑道：“现在敌暗我明，要想把他们找出来，光躲可不行。”
“你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不错，而且……蛇脑袋已经钻出来了。”秦鹄说着得意一笑，让厉鹰的紧张缓和之余，又更加不解。
……
“铁大哥，走了。”
秦鹄离开针叶林时，天色已经昏暗。
二把刀见他无碍方才松了口气，与秦鹄行远了又心有余悸的回头望了眼。
“老弟，你们不是同僚么？怎么他似与你有仇？”
秦鹄知道二把刀说的是厉鹰，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干笑道：“嗨，一山不容二虎，他嫉妒我呗。”
二把刀恍然，喃喃道：“也对，若我年少时碰到你这么个同僚，心里肯定也是不服。不过，我看你对他倒是挺好的……”
“是嘛？”秦鹄失笑。
他与厉鹰当然不是什么共患难的孤儿兄弟。
两人初见，便已经是在锦衣卫卫所内。
那是两人的性格截然相反，秦鹄人来疯，见谁都能说得上话。
厉鹰则是显得有些呆板，少言寡语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又因为他正好长厉鹰几个月，所以秦鹄便有一种当哥哥的责任感，老是主动去找厉鹰玩耍。
一来二去，秦鹄也终于和这个同龄的孩子熟悉起来，明白了厉鹰并非是怕生内向，而是过分早熟了。
因为直至现在，秦鹄还记得当初他找厉鹰去掏鸟窝时，厉鹰用颇为轻蔑的语气说的那席话。
“我们是锦衣卫的预备役，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尖刀，当勤修苦练严律己身，好在未来以身报国，怎能终日沉迷玩乐，荒废光阴……”
现在想想厉鹰说这话的模样，秦鹄身上还是禁不住起鸡皮疙瘩。
而有一次，他还曾听任啸天对厉鹰做出过一句评价：厉鹰天生便是当锦衣卫的料子……
或许任啸天说得没错，但秦鹄始终不敢苟同。
厉鹰的理想便是以身报国，为此可以舍弃任何他认为不必要的东西。
乃至连秦鹄的开朗天性，在他看来都是放浪形骸，影响了锦衣卫的高大形象。
有不少人认为厉鹰活得像把无情的尖刀，但秦鹄觉得他更像一块石头。
不近人情、不通世故，把规矩和命令看得比生命甚至善恶更重要，和他秦鹄天生就不是一路人。
说他对厉鹰好？
二把刀是没看到他刚刚翻的白眼。
他们俩凑一起，不打架都真的算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