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玄见状，几步跟上去。
“芷儿”，他一把抱住她：“想哭就哭吧。”
她自小对亲情就格外敏感，如今看到这样生离死别的一幕，心中恐怕难过至极。
仿佛触动了心上的某一根弦，她再也忍不住，抱住他啜泣起来：“小蝶那么可爱，那么懂事，老天怎么忍心夺走她的母亲。”
一个弱小的孩子，经历了这种事，该承受何种痛苦。
“舒玄，我好害怕，有一天我爱的人也会离开我”，她身子颤抖，心中掀起狂潮。
季舒玄被她的话吓到，放开她的身子：“芷儿，看着我，如果世道黑暗，我们就做那一束光，照亮它。”
“总有一天，天下大定，再无这些痛苦。”
他的话语认真，一下子就戳进清芷心里，让她停止了哭泣。
“你说得对，难过无用，不好的东西，只要我们用心，一定可以改变它，舒玄，我们能做到的。”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变了。
也许从前她从未认真想过此事，可是今日，她心中萌发出一种强烈的情绪。
只有终结乱世，才可天下太平。
“好了，不哭了”，季舒玄叹息一声，替她擦干眼泪，脱下外衣给她披上：“进去吧。”
“嗯”，清芷平复了心情，跟着他回到屋子。
小蝶已经不再哭了，她立在床前，就像呆傻了一般，一句话都不说，终于，她俯身，将一张烂席子盖在女人身上。
“娘，若有下辈子，小蝶还要做你的女儿，我会记住她的名字，这样我就还可以找到你。”
她稚嫩的声音透着天真，其中情感，却又深沉无比。
流歌站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顶：“小蝶，你娘很爱你，她没有离开，只是在另一个地方看着你，只你要好好活着，她才能开心，明白吗？”
他这话果然起了作用，小蝶扭头看他：“大哥哥，小蝶不笨，我知道，娘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她这话让人无奈大吃一惊，完全超越了属于那个年龄的成熟。
普通的孩子这么大还在父母的怀抱里玩耍，而她，却已经懂事的不似一个孩子。
“谢谢你们愿意帮我”，不止如此，她突然朝着他们弯腰鞠了一躬，更是吓得人一跳。
“小蝶……”
她抬起头来，看向流歌：“大哥哥，我想拜你为师，跟你学医。”
“为什么？”
“如果我会医术，也许就可以治好我娘，她就不会死。总有一天，我要行医救人，救治患病的人。”
她的话深深砸在他们心头，令人震惊不已。
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想要将心中的遗憾补偿在其他人身上，来祭奠母亲。她这样做，全是对母亲的爱。
流歌脸色变了变，终于开口：“好，我答应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流歌的徒弟。”
他看着她，眸中流露出一丝温柔。
“多谢师傅”，小蝶朝他跪下，行了一礼。
又回头看向床榻上的女人。她静静躺着，却看不到这一幕了，但是她相信，要是她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季舒玄也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就是小蝶，原来她是这样到了流歌身边，成为他的徒弟的。
还记得她深情如许，对流歌的不离不弃。
“走，师傅帮你安葬你母亲”，流歌拉住她的小手，却被她拒绝：“不用了，娘说她喜欢清静，就将她葬在这里吧。”
其实她只是担心尸体运出去，会将瘟疫也带出去。
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虽然她没说，但他们却那个明白她的意思，就是因为明白，才觉得震撼。
一个可爱的小丫头，根本不该承受这么多。
“好”，流歌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顶，有些心疼。
接着，流歌去诊治了不少病人，发现他们的情况都是越来越严重，心中也更加忧虑。
“按照这个方子去熬好了药，送来给百姓服用”，他将方子交给侍卫。
那人犹豫，季舒玄冷眼扫过去，他们便立马答应：“是，王爷放心。”
接着他们又看了很多地方，情况都是一样的严重，流歌作了一样的吩咐，又让人清理现场，一通忙下来，天已经黑了。
“王爷，药来了。”
“发下去”，季舒玄点点头。
看着百姓们一拥而上，抢着喝下苦涩的汤药。其实他们只是渴了，不想再喝污泥浊水而已。
清芷心酸，转过身去。
“流歌，这场瘟疫，你有几分把握？”
天色如墨染，清芷和流歌两人坐在院子里，清茶冒出寥寥青烟，如薄雾笼罩。
“我会尽力”，流歌叹息一声。
他自诩医术不凡，但却对这场瘟疫无可奈何，现在也只能说尽力而为。
“别担心，一定会好的，我们也会尽力”，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一手拍在他肩头：“今晚我们好好叙叙旧。”
季舒玄站在窗前，看着那亲密的两个人，不爽至极。
他发现，清芷对流歌始终有一种别人插不进去的亲近，连他都感到无力。
“臭女人”，他拉开门，几步走出去。
然而他们却没有发现他到来，依然顾自把酒聊天，他低头咳嗽了两声：“咳咳……”
清芷这才回头，诧异的看向他：“舒玄，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已经睡了吗？夜里风大，快进去。”
她几步走过去，就像看着不懂事的小孩子。
“屋里太闷，本王，本王出来透透气”，他脸色一变，断断续续的开口，那纠结的表情十分好笑。
然后，他顾自走到桌边坐下：“你们在聊些什么，我来凑凑热闹。”
然而此话一出，清芷更是打了个冷颤。
不是吧，这还是季舒玄吗，该不是被什么附体了吧，不然怎么这么反常。
无奈，他一屁股坐下来，正坐在了他们中间，遮挡了视线。
流歌瞥了他一眼，完全无视他，说起他们以前的事：“清芷，我教你的医术你可还记得些许？”
“当然，虽然本姑娘只学了些皮毛，但治些小猫小狗还是没问题的”，清芷说着，绕有深意的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果然，季舒玄刚刚喝下的茶水，猛地一口喷了出来。
清芷早就闪身躲开，才幸免于难。
季舒玄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用正常语气问道：“你什么时候会医术了？”
“你忘啦，今天早上我不是还医治了一只撞翻了醋坛子的小狗吗？”，清芷一脸揶揄，说的话差点没把季舒玄气的吐血。
尤其是其中暗含的深意，不是摆明了嘲讽他吗。
这小女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