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进内心对曹冲的言论不置可否,但表面上还是附和着点了点头,知道他或许算不上仇富,只是被迫休学之前的那段经历,影响可能会是终其一生。片刻后,曹冲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有所缓和:“你有你的想法,确实,别说跟这些上流社会的人接触,咱村里人情往来还讲究个面子好看呢!我只是怕你没这方面危机意识,安排人的事,慢慢等机会吧!”
余进笑了笑,进过城的人,心眼子就是多,连‘危机意识’这样的词儿都拽出来了。……晒坝的午饭是岑云鹿带来的厨师团队全程烹饪的。该说不说,同样是大锅饭,人家弄的就是专业,味道什么的先不说,那样式儿摆出来看着,都让人感觉要比平时吃的那几大碗卖得贵。村民们纷纷笑说又沾岑小姐的光了,在村里还能吃上城里的席。两位县里来的大人物,竟然没多少存在感,不过他们似乎也愿意低调着,席间只是跟岑云鹿偶有交谈,时不时找同桌的余进问几句他对老岩村未来的展望。余进实在得连边上的曹冲都有点听不下去,直接告诉两位官老爷,自己对老岩村没有一方水土的情怀,今后也不会把带动家乡发展的思想包袱扛在自己肩上。“我会把药材种植当作是发展事业的基础,不过老岩村的条件多恶劣,你们两位也看到了,但凡脑子没坑,都不会觉得这地方适合长期发展。种药不是村里人的出路,该怎样脱贫致富奔小康,不是我的责任,是你们这些本地父母官该操心的,我不替你们扛挑子。”
余进一席话说完,整桌人包括岑云鹿在内都沉默了,两名官老爷虽说没明显流露失望或者不悦的情绪,但那是人家喜怒不形于色的工夫到家,此情此景,别人没有搭话的热情,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岑云鹿的眼镜小助理在旁边那桌,听得一个劲儿推眼镜,心说这人情商真不是一般的低,恃才傲物到一定境界了!这顿实在不怎么欢乐的饭后,两位官老爷便不打算久留了,坐岑云鹿的专车回城里,其余村民则照常回家午睡,等待酷暑略微消退的午后能接着去路上干活。妇女们帮厨师团队收拾清洗好餐具,整个晒坝便陷入盛夏正午标准的寂静。说是寂静,却也并不彻底,消失的只是人类制造的那些喧哗,其实整个大自然的声音依然活跃。知了扯着嗓子不要命的叫唤,生怕宣泄不完只剩几天的短暂生命里过剩的生命力;命长一些的青蛙就没那么用力,懒洋洋的偶尔呱两声。不晓得哪家的老母鸡,带着一群半大不小的鸡仔儿,跑来晒坝上找人们掉桌子下的米粒吃。一嘴壳叼在余进拖鞋露出的小脚趾上。“我热你个温!”
正托着脑袋想事儿的余进吃痛,下意识骂了一嘴脏话,逗得岑云鹿前仰后合。母鸡领着小鸡仔飞速跑远。在树荫下枯坐近两个钟头的男女这才打开了话匣子,余进满是百无聊赖的问道:“你不去刘嫂子家待着,不怕晒成黑妹啊?”
岑云鹿悠然道:“我要是走了,哪有机会看到你被鸡啄的样子?小小年纪,总是那么一副老神在在的架势,我还以为山塌你面前你都没反应呢!原来也怕疼啊?”
余进知道自己这算出糗了,有心转移话题,便看了眼老槐树那片地,说道:“红花都让你的人收走了,钱记得早点结给我!”
岑云鹿当没听见,用手扇着被热得有些发红的脸,慢条斯理道:“虽然知道你是个谁的面子都不给的人,但你吃饭时会跟县里的人说那种话,我还是很意外。”